是的,她喜欢观察周围的事物,但是却极不喜欢自己成为别人的观察对象。
她穿着黑色的海军领风衣,淡蓝色的牛仔裤,舒适的米白色的平底皮鞋,背着藏蓝色布包包,背了很久了,早该换一个了,其实家里还有好多个类似的布包包,但她喜欢这一个就一直背着不想丢。此外,她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她的几本书。每次去给花草浇水,她都会提几本书过去,偶尔翻翻。
不用回头,冬月也能感受到七月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视着她。
冬月太内向,这种感受于她来说无疑是让人尴尬和难受的,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可是她又不能转过头去叫七月闭眼,所以她几乎将手中提着的口袋提绳捏碎。
七月的目光是在怎样细致地审视着她啊!好奇怪的感觉。
冬月其实不仅很内向,还有点儿保守,不喜欢与陌生人打交道,从来不想引起任何人的任何关注。面对这种注视,无疑让冬月有一种全身赤裸着被七月锐利地目光剖析的痛觉。
是的,冬月能够感受到不仅仅是她能看到七月,七月亦同样能够看透她似的。他们在对方面前似乎无所遁形。天啊,无所遁形,没有秘密的感觉,你能明白这种感受吗?不太好。是的,不太好,很尴尬,而且对方比她小了那么多。
同时,还有一种强烈地难以形容的压迫感在逼近她。
这种感觉冬月无法形容,只是想逃。
好不容易车停了,到了万达广场,她快步下了车,但是离开公交车一瞬,也就是离开那个人一瞬,心里莫名难受,有个声音仿佛在心底冲她呐喊,“你不可以这样走掉,你不能,因为他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天啊,天啊,刚刚还在想逃,现在有机会逃了,心底却立马生出一种想要倒回去看再一眼七月的冲动。
这······
我这是怎么了?
她简直要哭。
这太不像平时的她了。
而且,想逃又不能的感觉令冬月困惑极了,她不得不停步用手指使劲儿按掐太阳穴让自己快些清醒,完全没有意识到公交车一开,她就有可能被站台上的自动门给夹住。
这时恰巧有个身影从她旁边经过。
然而,踏出步伐她便惊觉——是七月!
她惊奇于自己竟然可以这么快就完全记住了一个陌生人。
一个如此熟悉的陌生人。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
明明是第一次遇见,心却认得七月。
而当七月的背影再次突然闯入她的眼帘的时候,她刚刚平静下去的心仿佛又猛地被提到半空。似乎呼吸也停了,但很快就又平静下来。因为看着这个人的背影,真的好熟悉,好熟悉,这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觉得很温暖,很亲切,哪怕才刚刚认识七月,却也莫名的觉得呆在七月身边似乎很安全。
而此时的冬月仿佛已不是她,完全是跟着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在走。也就是说,她不自觉地跟着七月在往前走,似乎此时七月走哪儿她便会跟着七月走到哪儿去,完全不担心会有什么危险。如此的信任,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也正因此,她离开了真正危险的地方。
后来仔细想想,当时的情况真的挺灵异的。
你想问这是不是白日做梦,确实很像做梦,回忆起来也像是梦,但却是真的,不是幻想。
为了节约成本,当初在修建高架桥的时候,天才的设计师们天才地设计了上来的时候有电梯,下去的时候就只有窄而陡的步梯设计。因此,七月走在前面下步梯,她跟在后面,便能自然又大胆地欣赏起七月来。
她注意到他原来还留着长发,被烫卷了的,微微的卷着,不算太长,只在脖子那里,一部份用皮筋绑着,一部份随意散着,倒也符合七月那看似温柔实则可能有些冷漠的气质。当然,七月并不是真的冷漠。七月是个很热情的人,虽然可能有点儿莽撞,但真的是个心地很好的人。
很奇怪,她完全没有跟七月来往过,心里却给七月下了这样的结论。
还有,她心底并不反感男生留长发,反而觉得七月这样更好看些,更文雅些。
刚刚认识老公的时候,老公留的便是这种长发,不过没有扎起来,也没有弄卷,后来老公也剪短了头发。当然,她从来没有对老公说过她喜欢他当时的头发,也没有要求过他留长发,因为后来她也觉得老公真的不适合长发。
七月穿着灰色的卫衣,她还注意到七月拿着手机在看,因为离得很近,所以她看到里面有很热闹地短信互动,不过说什么她没有看,因为她觉得窥探别人的隐私很不礼貌,所以仅是扫了一眼便没有看了,只盯着七月的脑袋在瞧。
她对这个人当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很特别的熟悉和亲切感,与七月走在一起也觉得很有安全感。
而她有一种直觉,七月其实可以走得更快的,但是他并没有,他在贴心地照顾后面的人。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好像这是真的。因为七月个子很高,个子高的人腿都很长,走得自然比较快。但七月没有那么做,七月于她来说是个温柔的人。
她喜欢所有温柔的人。
温柔的人身上都带有一束光,可以温暖别人。
真正温柔的人总是让人感觉很善良很有爱。
她甚至想如果可以她真想摸摸那人的头发,她喜欢他的头发,非常喜欢。
后来,她确实在梦中摸了摸那个头发。
七月静静地走在她的前面,缓慢而平稳,几乎是她在后面走一步,他才在前面走一步。过道不宽,除非两人都侧着身让道,后面的人才有可能超越前面的人走在前头。
冬月傻傻呆呆地跟在七月后面慢慢地下楼梯,过匝道,过天桥,再转乘自动扶梯下到地面去。
而奇怪的是以前下楼梯她都很害怕,很怕一个不小心就摔到楼下去。原因是很小的时候右脚扭伤过,这个伤平时没什么,也完全看不出异常,但如果不注意的话就会引发疼痛,加之生育之后休养不好,天气变化较大时,关节会痛。所以下楼梯她都会特别小心翼翼,甚至平时走路也不敢随意跑跳,就怕触动旧伤,疼不说,走路和上下楼梯也会变得艰难。这么多年,这实在是个令她头痛的毛病。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另外一种残疾。不过,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不是那么在意了。只需平时自己多多注意就可以了。
一步一步,冬月像是不自觉地跟着七月的步伐在走,或者说,一步一步,是被七月的气息牵引着她走似的。
非常神奇,非常梦幻,仿佛是一种天生地默契。
后来不得不分开。
冬月得再去转车。
脚步转变方向的时候,那脚步声音是那么清晰,以至于一种梦幻般的宁静被打破了,冬月立即感受到一股淡淡地悲伤或遗憾涌上心头。不过,冬月选择了忽略,就像这股感觉不是她的似的。
等到走到站台候车的时候,冬月回过头去再次看了看这个让她感到特别的人,她看见七月走进了旁边的一栋办公楼里,她猜测七月可能是在这儿上班。
她几乎松了口气。
因为,对七月,她真的有一种莫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