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楼

1

我笔下的草稿纸夕阳染成了浪漫的淡红色,教室的大喇叭正在播放着萨克斯曲《回家》。

还没有离校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我和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手中的笔不停,计算着数学题。

“一会去买些团子吧……”

“不是昨天才吃过吗……”蜃回道。

“因为好吃嘛。反正又吃不胖。”

“甜食依赖症。”

“哪有。”

“一起放学的那个女生,一定会跟风买的吧。”

“随便啦。谁的身材谁操心。”

“小希!”前座的小蕾同学回过头来打断了我,“今天也一起回家吗?”

“嗯,”我头也不抬的应道,“等我解完这道题……”

“真认真呐……”她转过身子趴到我的课桌上,“以小希的能力,东大也是有机会的吧?”

“也没有那么厉害啦。”

“也不是没机会,如果数学能再有提升的话。”蜃说。

“风凉话少讲,要不然这道题让你来解。”

“饶了我吧,哈哈。”蜃笑道。

“小希等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吗?”小蕾突然问。

“你说这种话题时,一般都是想说自己的想法吧。”我说,“讲。另外,说话时不要卷我的书角。”

“欸嘿嘿,”少女把手缩了回去,“我嘛……我想去旅行。”

“旅行?”

“嗯,想去蜃楼岛,小希说过的那个蜃楼岛。”小蕾说,

“我是说过,记性不错。”我说,“但为什么想去蜃楼岛?”

“还不是小希描述得太吸引人了嘛,大西洋上徘徊的斜阳,沉船,冰冻的流星什么的,”小蕾边想边说,“想去看一次蜃楼岛的日落。”

“你还用过这种词汇?”蜃窃笑。

“我怎么不记得我用过这种词汇……”

“小希,和我一起去!”小蕾抓起我的手,“美少女们的毕业旅行!小岛,日落,想想就让人兴奋欸!”

“不去。”

“欸——”小蕾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为什么啊?”

“你的眼泪真不值钱——喂别拿我的手擦啊!”我一下把手抽了回来。

“我毕业后的话……”我说,“有些别的安排。”

小蕾擦去眼泪,“是什么?”

“旅行。”

“我也要去!”

“不要。”

“呜……”小蕾哭得更大声了。

“嗤。”蜃笑了出来。

“别哭啦……”我无奈,“我没有否定与蕾同学朋友关系的意思,只是……”

小蕾抽泣着,“只是?”

“只是一起去的人已经决定了。”我摊手。

“你哪来的朋友?”蜃问。

小蕾擦掉眼泪,“欸?小希居然有除我之外的朋友吗?”

“有,当然有,”我说,“我看起来像那种交不到朋友的可怜虫吗?”

“像。”小蕾说。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的。”蜃补道。

“是谁呀?”小蕾问,“‘孤僻的光希同学’,居然有别的、关系好到能一起旅行的程度的朋友?”

“秘密。”

“啊——”小蕾整个人探过来搂住我撒娇,“告诉我嘛!”

“不要。”

舒缓的萨克斯曲已经接近尾声,教室里的同学已经离开了大半。

我看向窗外,微红的天空中点缀着几朵粉色的云,太阳与地平线似触未触。

“我们也走吧,如果太晚团子会卖完的。”我说。

“已经连续买了一个星期啦!我再吃就要变成小猪了。”小蕾抱怨。

“就是甜食依赖症吧你,”蜃说,“这道题不写了?”

“嗯,”我拿起书包,“走吧。”


2

很小我便意识到,我的脑力异常发达。这种发达并不是指我很聪明,而是我可以同时思考很多事,即“心分多用”。

另一种能力则是思维的“构造”能力。在理解某事物后,我就能在脑中完美的运行它。就像看过剧本后,便自然而然的生成音画兼备的成片。

小时候的我发现了这种能力后,通过运用它玩得不亦乐乎。

读了儿童绘本,我就在脑中构造出绘本中描绘的森林或村庄,在里面玩乐;翻看时装杂志,然后在脑中一件件的试穿。

令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我读过一本非常精彩的儿童小说后,因为不喜欢它的结局,而花了一个星期在脑中重演了这个故事。我让自己加入了这个故事,改写了它的结局。

我的童年因为这种奇异的娱乐活动充满了乐趣。正因如此,相对的,我从没想过和其他孩子交朋友或一起玩耍。当我意识到这点时,我发觉自己一个同龄朋友都没有。同时,我才知道自己在学校已经得到了“奇怪的光希同学”的绰号。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从未感到孤独之类的感觉。人想寻觅同伴的欲望只是因为不能和自己玩罢了。


一般而言,大脑活跃,梦境也会更为丰富。

大多数儿童都会对准点睡觉感到抗拒,我则不然。我每晚九点会准时乖乖回房间睡觉。

当然,这不是因为我是乖乖女。儿童对于上床睡觉的抗拒,往往是因为还没有玩够。而对于我来说,入睡则是另一种玩耍的开始。

梦境,我对梦境的构造,比我在清醒时构造的场景,更为有趣,大胆。

梦境的生成是难以受到理性的限制的,它可能会使用一些我非常偶然摄入的信息,以我在清醒时根本想不到的方式构造梦境。

通过睡前调动大脑机能和自我暗示的方式,经过相当长时间的训练,我成功地掌握了操纵梦境的能力。


3

一望无际的大西洋上,夕阳迷茫地徘徊着。潮水在我脚边涨落,舒缓的水声“哗哗”地响。

我沿着海滩前进,去寻找某艘船。

曾经的街道掩埋在脚下的沙里,沉没在涨落的水里。一些建筑的残骸从沙或水中露出角或顶。

终于,我看到了一艘停在海滩上的船。

这是艘漂亮的木船,完美的流线型船体,桅杆笔直耸立。只是它已经腐朽,那阔大的白帆已然被海风蚀成灰黄色,还破了个大洞。

船下,一人正抬头注视这精美又破败的造物。

“这是哪里?”我问。

“这里是蜃楼岛。”他回答。

“这地方不太好玩,”我看向海面,“不过挺好看的。”

“蜃楼岛的落日是很美的,”他点头,“我们可以坐下慢慢欣赏。”

“好啊。”我赞同,然后席地而坐。

他到我身边坐下。

海风柔和地撩动着我的头发,海水涨落,抚着我光着的脚。

“游乐场玩腻了,来看看风景也不错吧。”他问。

“一般般啦,”我回道,“我还没有玩腻游乐场。”

“‘奇怪的光希同学’,他们是这样叫你的吧,”他说,“生气吗?”

“小孩子出于本能对异的排挤罢了,”我说,“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人类的社会性,哈,多无聊的东西。”我接着说。

“不必急着否认和鄙夷,”他说,“这些东西对于人来说总是难以摒弃的。”

“只是他们没有我强罢了。”我说。

“是嘛。”他笑了笑。

“为什么要维持这种自我认识呢?”他说。

“因为这是客观事实。”

“现在不是了。”他说。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是你的朋友了。”

“哈,完全是歪理。”我否认道,“首先,我并没有承认你是我的朋友。其次,拥有朋友的事实也不足以证明我对于社会性的屈服。”

他笑着摇摇头,同时用手指了指天空。

我看向他所指的方向。原本徘徊的夕阳不知何时已将半身沉入海平线。日的上半被海面倒映,倒影和本尊相连,又形成了新的、完整的红日。

夜向日落的方向前进,失去太阳的星星逐渐冻结,从天空坠下。

“即便是你这样的天才,说谎也会慌张,”他笑着说,“这不是挺可爱的嘛。”

“什么?”

“天上的星星都落下来了,”他指了指天空,“梦境已经开始崩溃了。”

“……”

“你还没有醒梦吧,”他站起身,“现在,该咬舌尖了。”

我轻咬舌尖,完成了醒梦。

“可别忘了这个梦,”他说,“对了,你的国文课本没放进书包,别忘了拿。”

“梦要结束了吗?”我说。

“嗯,”他点头,“我要出海了。”

“我可以让梦境再多维持一会的。”

“不必,我对消亡没有丝毫厌恶,”他看向海平线,“而且,蜃楼岛又那么美。”

“不,”我摇头,“我想到了别的办法。”

“现在,就让梦境结束吧。”我说。


4

“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能办到这种事。”蜃说。

“从凌晨四点醒来到现在,花了三个小时呢。”我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我承诺的事,我一定能办到,”我说,“虽然我是第一次对人许诺。”

“这种感觉……很奇妙,”蜃说,“想不到我居然能与你在这里对话。”

“记住梦境里的你的人格构造,在醒来后重现,并以可行的方式在脑中运行,”我说,“大概就是这样,不过做起来可不容易。”

“以人格的模型为软件,以大脑为计算机来运行,生成思想,”蜃说,“巧妙,又只有光希才能办到的事情。”

“这可以算作我对我能力最认真的一次运用了吧,”我回道,“最难的一步大概就是运用了,我本以为我已经完全掌握了心分多用的能力,但是,让一部分脑力独立持续思考人格模型时,完全不干扰其他事,这点相当困难。”

“不过,你还是办到了。”蜃说。

“是啊,我终于是办到了。”我也笑了。

“为什么要做这件事?”蜃问,“很辛苦吧?”

“我刚才说过,我承诺的事,我一定会办到。”我说。

“不,”蜃否定,“承诺是结果,问题在为什么。”

“不为什么哦,”我说,“我想做了,去做了,也做到了。”

蜃沉吟了片刻,笑了。

“好吧,”蜃笑着说,“我是蜃,请多关照。”

“请多关照,”我说,“对了,从现在开始,我才承认你是我的朋友哦。”

“小希——”妈妈推开了我房间的门,“该起床了哦。”

“好的,妈妈。”我睁开眼,清晨的阳光已经从窗帘的缝隙中钻进了我的房间。

“记得你的国语课本。”蜃说。

“嗯。”


这是我十二岁时第一次见到蜃。

只是,我在蜃楼岛收到的提醒没有对我的社会关系产生任何作用。在我进入高中后,“奇怪的光希同学”甚至进化为了“孤僻的光希同学”。


5

在上个路口与小蕾道别,我抱着装团子的纸袋,慢悠悠地往家走。

“嘴上说着要变成小猪了,结果那孩子还是跟风买了啊。”蜃说。

“这不正说明这家的团子实在太好吃了嘛。”我回道。

在独处时,我会出声和蜃说话。

“关于小蕾说起的蜃楼岛,”我说,“你想起来了吗?”

“是在刚认识她没多久,谈论梦的话题时提到的吧。”蜃说。

“记忆力不错嘛。”

“变相夸自己啊,”蜃回道,“大概是那次吧,她兴致勃勃地讲完她的梦后,问了你印象最深的梦。”

“‘我印象最深的梦,大西洋上斜阳徘徊,街道沉没在沙与水中,我在海滩踱步,发现了一艘漂亮的船。最后,梦在冰冻的天空下,陨落的群星中结束。’”我回忆着,“我当时是这么说的。”

“这段描述给小蕾留下的印象很深,甚至让她记了三年呢。”蜃说。

“是啊,甚至记成了旅游景点,”我说,“日本的临海可是太平洋啊。真是个笨蛋。”

“也蛮可爱的不是嘛。”蜃轻笑。

“你对这个词的定义让我不敢恭维。”我撇嘴。

“话说,”蜃说,“我还以为你会回答些别的。”

“那些游乐园之类的梦,很快就忘掉了,”我说,“况且,自进入国中,我就没有再玩过梦了。已经乏味了。”

“原来是因为其他的梦无趣啊。”蜃揶揄地说。

“如果你非要我讲出来的话,”我面无表情,“因为是我与相处了七年的朋友认识的地方,当然印象深刻。”

蜃笑了好一会才停歇。

过了一会,我又说到,“不过,虽然小蕾是个笨蛋,但我的旅行计划可是认真的。”

“我要去蜃楼岛。”我说。

“那不是梦中的地方吗?”

“不,要去的地方,是蜃楼岛的原型,”我说,“是个叫都日岛的旅游岛。”

“最近翻找旅游杂志的秘密目的,原来是这样。”蜃说。

“嗯哼。”我点头。

“蜃楼岛的源头甚至可能只是我偶然瞟到一眼的广告,”我说,“所以,找到这个地方花了不少力气。”

“哈哈哈哈……”蜃又笑了起来。

“喂,你又笑什么!”我怒道。

“哈哈哈……只是……”蜃边笑边说,“只是觉得,小希真的是太可爱了……”

“你这家伙对这个词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啊?”我生气地指责,“你不是很重逻辑的吗?”

“好了好了,不笑了,对不起……”蜃止住了笑,“那也就是说,已经决定一起去的人,就是我了?”

“你非要让我亲口说出来的话,”我不爽道,“是,就是你。”

“嗯……”蜃认真地说,“光希,谢谢你。”

“有种说法是这样的,”我说,“如果一段关系超过了四年,那么就大概率会维持一辈子了。”

“蜃楼岛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吧。”蜃说。

“现在,我的大脑已经完全习惯了你的思维程序,”我说,“我已经感觉不到你思维程序的运行过程了。”

“很奇妙。”蜃说。

“是的,很奇妙。这段关系大概还会持续很久,很久。”我说。

“啊,除非我衰老后得阿尔兹海默,或者被车祸撞坏脑子什么的。”我补道。

“兴许,那种情况下我也会存在,只是会和你一起变成傻子。”蜃说。

我被他逗笑了。

又转了一个弯,已经能够看到门牌上写着的“下井家”几个字。天空微暗,夕阳半沉,辛苦一天的疲惫感与终于到家的松懈一下涌了上来。

到家了。


6

6

毕业季紧锣密鼓又波澜不惊地度过了。

我坚持重点修习的数学科目,直到考试前也没有感到明显的提升。

我的能力为什么不能给我带来些思考能力强度上的提升呢?对于我的这个疑问,蜃只说“你现在拥有的能力就已经很bug了,考试时别人可不能同时算两道题”。

俗话说“艺多不压身”,谁又会嫌能力多呢?不过这也只是我偶尔的白日梦罢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能猜到,我大概考得不错。在升学方面,我的前途大概是很光明的。

小蕾虽然不擅长学习,但在考前的最后一个月我还是看到了她笨拙的努力。在考试结束后,她迫不及待地向我倾诉着考试时的状况。看来她大概是考不上什么好学校,但是她家经营着兽医诊所,能够继承家业也是很好的选择。

像小蕾这样的女孩子,我是真心希望她能够幸福。

像其他的活动,毕业庆祝啦,甚至毕业舞会之类的,我这样的人肯定都是没有参加的。我交的学费的一部分竟然被用在了这种我不可能去的活动上,有点不爽。

当然,和最重要的活动比起来,前面说的全都不算什么。

在休整了三五天后,我便踏上了前往蜃楼岛的源头——都日岛的旅行。

从京都到和歌山的车程很长,约要三四个小时。从京都站乘电车,坐东海岛新干线到冈山,再转乘濑户大桥线,然后在香川下车,最后乘船登上都日岛。

早早就赶到京都站,在等电车时,我不禁抱怨起行程的麻烦。

“行程的麻烦正是旅行所要付出的代价,”蜃说,“目的地的吸引力大于旅途的麻烦,所以才选择旅行。”

“真是麻烦,我已经想退缩了。”

“动机添些浪漫色彩,有时也不是什么坏事。”蜃说。

电车到达的提示音响起。带来的风吹动了我百褶裙的裙摆。

“也是。”我说。

电车上人不太多,我得以坐上宽松的座位歇息。电车上的时间很漫长,但是和蜃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路程也在不知觉间推进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闹钟响起,我才发现方才浅睡了过去。

蜃告诉我,当我良久没有回复时,他才意识到,我睡着了。

自我的大脑习惯了蜃的存在后,蜃在我朦胧的状态下仍然会保持运行。而这次在车上,他全程清醒着。虽然也不会感到无聊就是了。

我揉揉眼,看向车窗外,已经能够看到阳光下粼粼的濑户内海。已经到高松市了。

从香川站下车,然后步行到港口,转乘都日岛行船。水程只消不到一个小时。

在航行半个小时后,都日岛便已经进入视野了。

期待许久的地方轮廓逐渐放大,我的内心却反倒没有太多感觉了。

夏日咸湿的海风吹到身上很凉爽。蜃感叹了一句,除此也再没有说什么。

两人(或者是一个人?)只是默默地感受着海风,望着远处的岛。

在岛上的港口下船,先去找了民宿,然后随意找了间餐馆解决了迟到的午餐。鱼尝起来蛮鲜的,其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了。

“这里的卖点又不是料理,价格已经很公道了。”蜃评价。

离黄昏还有很长时间,我们在岛上慢悠悠地游览。

下午的阳光很好。这里到处是悠闲的乡间风光,有种令人放松的氛围感。

岛上最著名的景点是第三炮台遗址。这里是建在丛林山坡中的隐秘军事设施,而在它成为遗址后,这里也成了处“秘境”。百年前建成的炮台与军火库早已荒废,与自然植被融为一体,军事设施的肃杀已完全融化在了自然的宁静中。

遗址的最深处是四周围绕着红色砖墙的炮座遗迹,树丛的枝叶从砖墙之上侵入,占地内也生长了些许草木。

“有什么感想吗?”在我欣赏景色时,蜃问道。

“如果是问我对这里寄托的民族历史的感受,我的回答是,完全没有。”我说,“我不受民族主义的束缚。”

从遗址的通道继续前进,然后去看了第二炮台遗址和都日岛灯塔。第二炮台位于可以眺望海面的临海高地。这在历史上肯定也是个厉害的战略区位。而都日岛灯塔是临港的漂亮白塔,这里的景色大抵称得上文艺青年的梦想尽头了。

且行且看,下午便过去了。

太阳西斜,天空渐红。

经过一整下午的兜转,迎接落日的最终地点被选在了岛西侧山脚的沙石滩处。沙滩后不远处,是岛上的小学;朝山上望去,能够看到山上神社的鸟居。

我们的选择大概相当不错,有不少人和我们想到一块了,也在沙滩上等待日落。

经过一下午的游览,体力较差的我有些疲惫,坐下歇息。

我脱掉皮鞋,将短袜放进皮鞋里,海水抚着我的脚。

“都日岛,很美好的地方。”蜃说。

“是很美好。”我回答。

“腐朽的沉船,大西洋上的斜阳,冰冻的天空,陨落的群星,只是这些一样都没有,”我又说,“平淡的像这海水一样。”

“感到不满吗?”蜃问。

“不,挺好的。”我想了想,说,“这很美好。存在并没有要求不能平淡。”

两人沉默了一会,蜃突然说,“海水是咸的。”

“你怎么在想这种事。”我笑了。

“太阳落进海平线了。”蜃提醒。

我才注意到,晚霞已经染红了半边天。

“你知道吗,”蜃说,“思想是否讲出,对你来说是不同的。”

“那么,我现在想说说我想到的想法。”我说。

“洗耳恭听。”蜃说。

“我对于悲喜剧作者的看法是不同的,”我说,“我认为,悲剧作家之所以要写悲剧,是因为他们除了用悲剧的手法,写不出激动人心的好故事。”

“而喜剧作者,不需要靠笨拙的激烈剧情,以美好的作品打动人心,这才是真正的能力。”

“看来,你更喜欢美好的结局。”蜃说。

“尽管小蕾是个笨蛋,我也还是很喜欢她。”我说,“我也愿意有更多的朋友,他们会认真倾听,无论是否理解。”

“我会帮助你的,”蜃说,“事实上,这也是我曾经帮助你反思的第一件事。”

“不只是这样,蜃能做到的不只是和我说话而已。”

“蜃,”我说,“我的美好结局,包括了你。”

夕阳将半身沉入海平线,和倒影又合成了整个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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