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灰色年代》序
——序
邵明海派故事的寻常与不寻常。
沈惠民
邵明兄将这本《灰色年代》书稿交给我,并嘱我继续写篇序言——他上一本著作《房老虎》也由我作序——我欣然允诺。
平时不时沟通,自以为对他算是了解的。及至拜读全书,这才意识到之前认识的肤浅——在作者的人生旅途中,竟有着如此平中见奇的经历和跌宕起伏的遭遇。甚至连他降临人世,都是一处惊险剧。他母亲本是向往新生活的知识女性,却被接踵而来的政治运动和生活磨难彻底击垮。
“我母亲说:怀上我时她已感到山雨欲来,世事难测,所以决定不要我了。她为此吃了许多打胎药,甚至还吃了含毒的砒霜,她的性格可见一斑……母亲看着我这个早产儿,全是悔恨和担忧:她恨不该吃那么多打胎药,更不该吃有毒的砒霜;她担忧我脑残,担忧我长不大,担忧我——有可能是我母亲失去了太多,上帝发了慈悲恩赐给她一个儿子。母亲对儿子的爱无以复加,家里请了两位奶妈一位佣人……。从我记事起,就在母亲的呵护下成长……。”读到这里,我为之动容,被“苍天好生”的悲悯,被做母亲“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被“无以复加”的母爱所深深感染。
就这样,作者在书中讲述着一个个依然鲜活的老故事:讲21岁就穿上白大褂上手术台、讲小舅子赚外快的“手艺精湛”、讲同学“偷尝禁果”的惊慌失措、讲女儿病休后搏上“零志愿”的如释重负、讲父母才子佳人最终的劳燕分飞,讲收藏古玩买到“大兴货”(假货)的自认被“斩”;从“上只角”讲到“下只角”、从“白衣天使”讲到“房老虎”、从身边的林林总总讲到社会的世态炎凉……。如同写《房老虎》,他依然用亦庄亦谐的沪语腔调来叙述,我因杜撰,称其为“邵明海派故事”。
这些“海派”故事接地气,融真情,因此有了感人的情愫、动人的力量和灼人的温度——这正是原汁原味原生态的民间历史记录的价值所在。
说是“小说”,其实是“自传”,是一部缩微的家族史,真实映衬、从容还原着一个“灰色年代”。其实要说色彩,这曾经是个“火红的年代”,是“一片军绿”的年代,是“集中火力打黑帮”的年代,是“战地黄花分外香”的年代……。作者所以要“灰”它,“只是想留下一段在上海‘下只角’草民,半个多世纪的民间生活故事。”灰色的含义本身就被解读为“诚恳、沉稳、考究”,这与作者讲述海派故事的心理背景和整体格调,应是匹配的。
创作这些故事,作者不是闭门 造车,而是平时三五朋友聚会,他“嘎讪胡”一路神聊,不经意间,竟“嘎”出了这本自传体小说。于是想起前些年有部曾是家喻户晓的电视剧,也是三五朋友聊天“侃”成。那电视剧有这样的主题曲:“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悲欢离合都曾经有过,这样执着究竟为什么……。恩怨忘却,留下真情从头说,相伴人间万家灯火。故事不多,宛如寻常一段歌,过去未来共斟酌。”这歌词,套用作《灰色年代》的“主题曲”,倒也恰如其分。
这些“海派故事”宛如寻常,经作者这么有滋有味、活灵活现地写出来,往往令人在轻松的故事背后读出了厚重的感悟,在寻常中体味出种种的不寻常。像盐溶于水,只有读过了,才感觉其中的无痕有味。
鲁迅曾指出,“中国人看小说,不能用赏鉴的态度去欣赏它,却自己钻入书中,硬去充一个其中的脚色。” 对不少读者来说,读《灰色年代》而不“充一个其中的脚色”也难,因为他们熟悉书中的角色,甚至本身就是书中的角色。恰恰是充了“其中的脚色”,他们才更深切用赏鉴的态度去欣赏这部《灰色年代》,当然也读出了各自的感悟。
作者中学同学:佩服你的精神和坚毅,写长篇小说很是不易,你细腻地叙述那个时代真实的人与事。博客上只能看其中一些章节,我有些贪婪,很想看到整本书的内容。
作者卫校同学:你的第二本小说蛮贴近生活,看了后能勾起满满的回忆,我看阅读者不会少于第一本。
上海市房地产资产管理公司原办公室主任:《灰色年代》让我时光逆旅,又进入了那个熟悉的、弥漫着煤球炉味和粢饭香味的年代。在灰色的背景下,我再一次以儿童的视角,仰视着年轻爸妈忙碌的身影,以及雨后弹格路的韵律。那是一个物质和精神一样匮乏的年代,是一个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的年代。《灰色年代》描述我们“文革产”的一代,就像一张黑白照片,远比现在绚烂的世界来得真实、可靠。读着明兄的书,我耳边响起那首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那条古道,通往的就是我们那渐行渐远的灰色年代!
作者大姐:弟弟你真牛啊!写得真好。《母亲》一章边看边擦泪水我已让儿子收藏在电脑里了,妈的一身真是不堪回首。三舅捐给舅妈家乡的100万元写上年代更好,是2000年初,因为如今钱已不值钱了。
二舅是在国庆20周年获大赦(囯民党团以上官员)。1975年获安家。记得他是黄埔五期。
我小时候除了我们前后院子天井里的人几乎不和外界接触。外出都坐三轮车、黄包车,到远处就到南码头路公交车终点站乘车。弟弟1955年出生,二舅1957年被抓,1960年开始三年自然灾害,1961年开始妈妈闹离婚,1966年开始文化大革命!所以在弟弟幼小的心灵中没有好生活的印记!
作者二姐:弟弟,大姐说得没错。我家的家具也很好。大橱、五斗橱、写字台、圆桌、立式碗橱、铁架腾棚、粽棚床,一应俱全。你小时用奶妈,家中一直请保姆吃住我家,是睡搁楼上,后拆掉让二舅家的孩子住了。父母闹离婚时把家什,三钿不值两钿额都卖了,大橱是大姐割扁桃腺时,卖给我家隔壁原来额帮工赵家姆妈的。
作者表姨妈:邵明,你外公邵杏楼,也是兄弟姐妹五人(原为六人,二弟早夭)大姐邵粉英,三弟邵树林,二妹邵紫英,四弟邵季枚。我是邵季枚的女儿,你的表姨妈。你在书中收入寿颐先生写的邵氏宗谱,很有意义。
作者小舅子:《灰色的年代》小说写得真好,我的中学生活就像小说里写得一样的;为了赚点外快钞票,我和同学一起学做木匠生活,帮人家做家具。有辰光为了赶进度,读书也不去了,现在想想真憨。书中把我一张读书辰光做木匠的老照片也收入了,看了感慨万千啊。
解放日报《朝花》原编辑任兄:邵明笔下的故事、人物,皆为读者耳熟能详,十分鲜活,很接地气。他说,读书时作文一般般,从未得过高分,只是过得去。他也非文科类毕业生,居然写出的东西,能让人手不释卷地读下去,而且多以上海方言表述,很贴近上海读者(对非户籍人员熟悉沪语也是一种辅助读物),这确实难能可贵。
以上这些,是亲朋好友读《灰色年代》微博选段的感言,被作者“附录”在书稿最后部分,我利用编辑之便,现将这部分内容动迁到书稿前面、移进我的这篇序言中来。在形式上,由一人独序为众人合序,内容也由骨感而丰满。我等一起“暖场互动”,读者诸君一起来“热身体验”,其乐也融融。——如此作序,也算寻常中有了一种不寻常吧。
(本文作者为今日出版社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