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山为门前秀,水数家乡甜!
站在南山公园大门前,台阶层层而上,似有巍巍乎,大山之仰!山门之一叶遮目,不见南山。站在这样的山门前,你会以为山有多高,林有多深!但是爬过南山的人都知道,其不过是一座座丘陵连绵蜿蜒而已。是纵横山西南北的吕梁山脉旁逸出来的斜支褶皱罢了!蔚汾县城就座落在这样的褶皱之间的狭长地带中,其间有一条蔚汾河潺潺流出,经县城,蜿蜒入黄河。老百姓便夹蔚汾河两岸而居。南山依河,蔚汾河槽深狭,而显南山之高,北山相对的南山,地势更为平缓,被称为北山梁了(一个尾音)。南北山只是住在县城中心地带的居民顺口称呼,其实具体到区域划分,这南北山也是被分割,便有具体名称的。
也去过一些名山大川,那些山也有大门,但站在山门前,山依然是巍巍乎高大而深远,山门仅仅是其一入口而已。我们南山公园的大门,辅之以两旁的假山流瀑,确实很壮观!南山有多高,对于一个健走的小伙子来说,十几二十分钟即可登顶,即便中老年人,悠然而上也就半把小时。现在南山山坡山顶郁郁葱葱,一派生机。亭台楼阁也渐次拔地而起,这些个亭台楼阁既有古意又加入了更多的水泥钢筋元素,也算是古今合壁吧。如果它们能留存百年千年,那时也便是古藉了!
我对南山的怀恋,是那曾经长在沟沟壑壑中的一小片一小片的桃林杏林。每年二三月,跟着姐姐或哥哥去寻那片杏林总是很惬意的!那片林是长在南山面阳的沟杈中,那片地上伫立的几棵杏树,树枝繁茂,斜斜地探出头来,接受阳光,稳稳地站在谷底,享受积雪地覆盖,这样一小片树林按着自己的生长方式,既能获得阳光,又有一冬的积雪滋养,总是能早早绽放。你看,那些杏花打着小骨朵,即将开放。那骨朵儿一粒一粒挺立在柔软舒展的枝桠上,跃跃欲放。骨朵被诽红泛绿的花托包裹,那绒绒的花托如同围巾围拢了花朵片儿,深怕花片儿受了料峭的春寒似的,那镶着梅红掐边的好片儿,有的紧紧包裹,像是彼此温暖;有的已是掀开包袱,露出些淡白的脸来。
二三月间,见到了花朵,总是令人欣喜的!早春时节,攀折一枝两枝杏花桃花,插在酒瓶中,初起还定定地看两日,之后便也就渐渐地淡忘了。他日再想起时,桌面已铺上一片片花瓣,而那中心的蕊还在孤单单地挺立着。有时那些骨朵儿竟是蔫了,明明有满满一瓶的水,怎么会!?于是便生出些后悔来,就不该把它攀折了回来!
渐渐地长大了,读了桃花源记,便在这时节,周六日去看那些桃林(其实是杏林,桃树没有或者很少)便想多寻到一些,行走翻越到石堂会那边,吁——,好大的一片桃花林哟!但我们却是挨近不得,远远地便听到犬吠,这片桃花源(实际是杏林丿有人看护。从进入石堂会村的山坳口,沿着山口斜东南方向的山路而行走,在快进入村口的斜坡上,向上探望,满眼的粉白色,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顺坡势向东南延伸,好大一片!便寻思,那林后是否会寻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但是看护的人声和犬吠声,都在警告你,此地不能靠近,此花不能攀折!你也不得进入,更无从“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了。也曾见林后村子,人们进进出出,未感觉他们怡然自乐,那便不是桃花源人!但这不会影响我们远远地观赏桃花林,任我们思绪腾飞,与桃花源相逢!
后几多年,那南山正阳面的坳上斜伸出来的几棵杏树不见了。再后来石堂会那片杏林也不复存在了!南山逐渐被新种的各类景观树种所覆盖,倒也郁郁葱葱。南山变得凉快多了。曾经的南山除了夏秋被庄稼和野草所覆盖,大多时候光秃秃的,树木稀少,黄土飞扬!
我对南山的怀恋,更多的是依南山而流淌的蔚汾河。蔚汾河是我们的乐园。
在政府大楼没有修建之前,河堤两岸主要是庄稼地,有粮地有水地,尤以菜园子居多,春末盛夏中秋,庄稼地是生机一片。春季里,冰河已经化开,此时,水域虽不开阔,但河水潺潺汩汩地流淌。已经唱出开冰后的欢快。我们在放学后,周六日漫步在河岸,翻出块冰化已经松动的石头,抛向水面,希望打出一串水花,但水面是清浅凝塞的,石子“叮”地落入水中。或者翻开一块,看看似乎能涌出一窝蠕动的蝌蚪卵来,但我们急切的心,并未唤出我们想看到的一切。母亲纳的千层底鞋已经湿了,留恋在蔚汾河岸的我们必须回去了。今晚的火炉旁得搭一圈我们的湿鞋。
最美妙的当然是夏季!蔚汾河已经宏阔起来,河水哗哗地流淌,那时候街上的杂音噪声少,大多是脚步声,其次是嘤嘤滚动地自行车声。我们走到操场便可听到河水哗啦哗啦地流动声!
夏季的蔚汾河是母亲们的地盘。这时候,家家的母亲们开始大拆洗。冬日里的棉衣拆洗,冬季的厚被子折洗,床套,沙发套拆洗,棉鞋棉袜子拆洗,毛衣毛裤拆成线拆洗……,总之凡事能洗的都要去洗,甚至簸萁簸螺,竹编柳编的盛物用具,等等。这时的母亲们往往不吃中午饭,于上午11点左右就出发了,背的,提的,扛的,自行车上驮的,我们孩儿也是搬运工。呼邻唤友,浩浩荡荡出发了……。那么早就出发,一则是洗的东西太多了;再则是要占据一个有利地势。这选择地势也是有门道的。一地势要开阔,能晾得开所有衣物;二水势既不能过急也不能太缓,急了会冲走衣物,缓了漂洗不干净;三要去找出昨天藏好的那块得手的洗衣石,去晚了就没有了。到了河边母亲们就拉开架势,选好自己的地盘,搭建好自己的坐垫。捋袖子,挽裤腿,开始争分夺秒与时间战争。而我们初开始还帮母亲们晾晒衣物,帮这家晾一件,帮那家跑一趟,或者装模作样开始洗自己的花手绢。但很快我们就捉蜻蜓,逮青蛙,追蝴蝶去了。
在蔚汾河南堤,南瓦窟东侧,南山怀前,有一片小树林,那里荫爽凉快,芳草鲜美,鸟啾虫鸣,是玩耍的好去处。我们都聚集到那儿,奔跑嬉戏,为捉到的昆虫们搭建高楼大厦。这类虫子,一般有螳螂,蝗虫,蚂蚁蚯蚓等。蜻蜓蝴蝶一般是捉不到的,或许也许是不忍捉这些漂亮的昆虫,它们翩翩舞动比捉在手里更美!而螳螂蝗虫就难逃一劫,虽然不致死,但放它们时,往往会缺胳膊少腿了。我最喜欢的就是为它们建高楼,用松软的泥巴拍成块状,柱类,放一边晾干,一层一层搭建,再捡一些碎玻璃块做它们的窗户。让这些虫子各居其室。蚂蚂总是在屋里团团转,螳螂最有意思,它总是立起身躯,爬在玻璃窗上,鼓着两个眼睛瞪着你,伸长臂试探着玻璃窗的软硬。小树林中光线一暗,我们知道该去找母亲了。沿河坐着一排排洗衣的母亲们,两旁开阔的河滩上铺满了花花绿绿的床单被罩,那一级一级的河堤台阶上也挂满了各色衣物。而母亲们旁边的篮子里也塞满了晾干叠起的衣物。
八十年代,洗衣机开始逐渐普及到每一家,于是蔚汾河属于母亲们的夏天也结束了。
冬季里,河水封冻,蔚汾河仍然是我们的乐园。天寒地冷,河水已封冻结实。尤以南瓦窑段沙岩下,那个泉眼汩汩冒出泉水的地段,是滑冰的最佳场地。这时,冷落了多半年的冰车,被翻出来了,叮叮当当,修补结实。哥哥们用冰杖挑着冰车向蔚汾河进发。冰车我是玩不了的,但带着我玩是他们的责任。我是站在冰车上,爬在哥哥们的背上享受滑冰车的快乐,但很多时候却是我推着他们的背让冰车滑动,滑冰车也是要打场着的,初开始冰面不平整,冰车难以滑动,需要推动来来回回磨合多次才能拉开场面,才能施展滑车的技巧。虽未学会冰车,但是学会了保持平衡长长的打滑。当然这是从多次的跌跤,练出来的。只所以学会这个,是因为冰车场面打开了,滑动快速起来,带着我滑车,不能有速度,哥哥们玩不爽快,象征性地带我溜上两次,他们就想办法甩开我,找他们的乐趣去了!我就只好和那些没有冰车的玩伴们加入了站着打滑的行列。一次次的摔跤一次次的滑。在长长的滑出来的印痕上我们能排成一列。童年简单而快乐。
南山留下了我们的脚印,蔚汾河荡漾着我们的欢笑。我们生于斯,长于斯。我快乐于斯,我铸情于斯!满满地回忆,曾经的童年!这些于我们来说充满趣味的简单的童年就是在南山之上蔚汾河之畔度过的!
如今,南山虽然失去了我遐想中的桃花源,但南山变得郁郁青青,越来越美依然是令人欣喜的!
只是那遥远的蔚汾河,只能是现在匍匐在水泥上的蚯蚓吗?
那砂岩下汩汩冒水的泉眼,你消失在哪里了呢?
那哗哗流淌的蔚汾水哟,你还能恢复往日的风貌吗?
那河滩的石子,你还能被捡起,打出一串串的水花吗?
我遥远的蔚汾河哟,呼唤你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