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着这个城市,也笼着着大地上所有的一切,包括那块神秘的草地。黑夜笼罩着草丛,草丛笼罩着阿力。他如同被榨干一般瘫软在草地里,怎么也起不来。
阿力的头脑却很是清醒,因为耳边的哭声一直在提醒着他,抽打着他。痛心的哭声一遍遍冲击着阿力的心脏,这种凄厉的哭声让他想起外公去世的时候,母亲哭晕在太平间,任凭他怎么拉她都无动于衷,那一年,他7岁。也是第一次,他从母亲绝望的眼睛里明白了什么叫永别。
大概是与至爱的人生死离别,才会有这样的痛吧。
想起母亲,阿力突然没那么害怕了。他还是动不了,就索性在草丛里倾听着另一个心灵的绝望。听着听着,他突然在心里想,如果那个声音知道有人在陪着她,她会不会好一点?
阿力渐渐觉出身体在下沉,慢慢地离地面、离土地越来越近,直到没有了知觉。
恍惚中,他又听见了那个高跟鞋的声音。
阿力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到那个戴着头纱的女子又进了门里。
奇怪,就在她进去不久,那个凄厉的哭声不见了。
阿力用力扒着眼前的土地,拽着每一个可以借力向前的草根,他拼命地往前爬。眼前的草叶挡住了他的去路,他用头躲开,用手撕开,甚至用牙去咬掉。草丛里的荆棘划破了他的袖子,划烂了他的衣领,也划伤了他的手臂、他的指尖、他的脸庞。幸而腿部没有了知觉,阿力心里想着,估计腿上也都是划伤。
不知道这样爬了多久,阿力终于从草丛里爬到了门前。他在青阶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举起手,想敲一敲这个他亲眼看见打开过的门。但耳边又回响起那个凄厉绝望的哭声,阿力的手停住了,他像是怕惊醒熟睡的婴孩一样,收回了那个悬在空中的手。
他没有敲门。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脱了白漆,泛着灰黄色的原木门,他把手轻轻地放在上面,想象着十年前的这里又会有怎样的故事。会是像他的爱情一样吗?阿力静静地坐着。
“吱呀”门开了。
阿力回过头,一个瘦弱的女子从里面出来。在他们目光相遇的那一刹那,女人手里的袋子一下子滑落在地上,她踉跄的往后面缩着身子,几乎在同时把双手蜷在心口的位置。这样匆忙地躲闪,高跟鞋差点绊倒,她又慌张着用手去抓门框。
显然,她怎么也没想到门外会有一个人,更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满目疮痍的“落难者”。
“你是谁?”女人强作镇定地问他。
“你是谁?”与惊慌失措的女人相比,阿力倒显得很是平静。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把心里一直疑惑的问题抛了出来。
女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不再追问阿力,迅速转身,一个反手,锁上了门。她捡起滑落在脚边的袋子,看了一眼阿力:“你最好快点离开这里,这不是你想象的样子。”
她收起刚才的不安与惊慌,从容地踩着高跟鞋,从草地里穿过。
“你到底是谁?”阿力追上前去,女人一步也不回头地往前走。阿力急了,他想抓住她,女人走得更快了。阿力猛地迈一步,伸手抓住了她的左手。女人拼命地挣脱,来回地撕扯中,阿力拽断了她的手链,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
女人没回头,走了。
阿力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怎么突然站起来的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拿着断了的手链,阿力回想白天在医院里见到的那个女人。
她是这个深夜里的女人吗?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故事?她为什么这么奇怪呢?
阿力在天亮的时候,就已经等在了医院门口。他并不记得那个女人是在哪个科室遇到的,幸好小城的医院并不大,只有一个大门,所以他就站在门口一个个地观察着来往的人。
终于到了8点半的时候,他一直期待的那个面孔出现了。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