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大唐》之五十三

就在李治想着自己的权力时,长孙无忌也在想着自己的权力。也就在这一点上,他们是一致的。但是同长孙无忌这样的政治老手比起来,李治稚嫩多了。

李世民最喜爱的女儿高阳公主,嫁给了房玄龄的次子房遗爱。高阳公主仗着父亲的宠爱,在房家为非做歹,她屡次私通僧人,桃色官司甚至打到了李世民那里。房玄龄逝世后,高阳公主三天两头闹着分家,还想让丈夫房遗爱越过大哥房遗直继承梁国公爵位,因此被李世民狠狠斥责了一番。

但是高阳公主并未因为父亲的责罚而有所收敛,她在房家一刻也不消停,时时闹得乌烟瘴气。李世民死后,高阳公主的气焰更加高涨,老爹不在了,普天之下现在还有谁能管得了她呢。

为了从老大房遗直那里夺得爵位,高阳公主想出了新的招数,她向李治告状,说房遗直非礼她。

李治早就被高阳公主折腾得受不了了,哪里还想再管她这些没完没了乱七八糟的事情。正在推脱间,长孙无忌主动站了出来,表示愿意帮助皇帝解决这件事情。

有人愿意兜住这个烫手山竽,李治求之不得,顺手就把这件皇室风化案交给了长孙无忌。

在这件事情上,李治并没有多想,堂堂帝国首席宰相,为什么会突然对这个莫名其妙的非礼案表现出深厚的兴趣呢。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就在长孙无忌接手这个案子没有多久,房遗直就站了出来,揭露房遗爱和高阳公主阴谋造反。

至此,一件狗血的风化案就完成了谋逆案的惊天转变。不管房遗直此举是出于洗刷冤屈还是长孙无忌的授意或者逼迫,都已经不重要了。至此,这件案子就只能按照导演长孙无忌准备好的剧本演下去了。

长孙无忌不愧是一位能臣,很快就挖出了这一起谋逆案的一大堆参与者,主要有:高阳公主、驸马房遗爱、柴绍之子驸马柴令武、吴王李恪、荆王李元景、江夏王李道宗、驸马薛万彻、宰相宇文节、驸马执失思力等等。

这些人谋逆的行为有结交宦官监视皇宫、私自关注天象、结党准备武力颠覆政权等等。

李治做梦都想不到,一个性骚扰案竟然演变成了如此骇人听闻的谋逆案,而且牵涉了这么多亲王、公主、皇亲、大将和重臣。

一看这些涉案之人,李治就明白这是长孙无忌在清除异己。

在太宗一朝的太子争夺战中,房遗爱、柴令武、薛万彻、李元景是不折不扣的魏王党,力挺魏王李泰。这些人是拥立晋王李治的长孙无忌、褚遂良的政敌和对头。虽然这事早已事过景迁了,但是这些人都是皇亲国戚,在朝堂上、军队中都拥有不小的影响力。因此,长孙无忌早就在筹划如何除掉这些政敌了。高阳公主一案,正好给了长孙无忌这样一个机会。

吴王李恪,是李世民第三子,母亲是隋炀帝杨广的女儿。李恪英武果敢,才干过人,曾被太宗李世民称赞为“英武类我”,也曾经是李世民考察过的储君人选,只是由于长孙无忌的强烈反对以及杨广外孙的出身才没有最终入选。但是这样一个能干和富有声望的皇子,对于长孙无忌来说,一样是潜在的敌人,所以早就上了长孙无忌的黑名单。

宰相宇文节被牵连是因为他与房遗爱交好。房遗爱入狱后,宇文节多方奔走试图营救,也就被长孙无忌顺势拉进了铲除名单。

江夏王李道宗和驸马执失思力其实并非房遗爱一党,只因为与长孙无忌不睦,也被罗织进了谋逆一党。

在长孙无忌的主持之下,案子很快审结。房遗爱、柴令武、薛万彻斩首。李恪、李元景、高阳公主、巴陵公主赐自尽。李道宗、执失思力、宇文节流放。其他涉案案犯,或流放,或降级外调。

永徽四年的这桩房遗爱谋逆案,牵扯如此之多的皇室宗亲、将军、重臣,足以令朝野震骇。经过这件案子,长孙无忌的政敌被无情的清洗,一时之间,再也无人敢对长孙无忌说半个不字,长孙无忌原本权倾朝野的劲头更加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

这个案子中,还有一个很受伤的人,那就是皇帝李治。

在涉案人中,李元景是他的叔叔,李恪是他的哥哥,高阳公主、巴陵公主是他的姐妹。其他人,如李道宗、房遗爱、柴令武、薛万彻、执失思力等人,也都是皇亲国戚。这么多皇亲居然携手反对他这个温和良善的皇帝,这让他很受伤。虽然这些人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真正的谋逆案犯。但是从情感和舆论上,这个案子都是对李治的一次重创。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这些人被清洗后,朝堂上将彻底沦为长孙无忌的地盘,以后,又有谁会帮助他这个皇帝来对抗长孙无忌呢。

判决下来后,李治坐在宝座之上怔怔地垂泪。良久,他几乎是带着乞求的眼光对着长孙无忌说,李元景是他的亲叔叔,李恪是他的亲哥哥,能否饶他们一死。

长孙无忌站在一侧,面容沉静,丝毫不为所动。偌大的朝堂,除了李治的啜泣声,没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支持天子的请求。

良久,长孙无忌的目光扫向了兵部尚书崔敦礼。崔敦礼于是站出一步,大声的回答皇帝:不行。

崔敦礼的回答激起的回声在寂静的大殿之中回响,李治跌坐在宝座上。他的目光扫过群臣,没有一张面孔让他觉得安全和安慰。这一刻,他意识到,再不做点什么,他以后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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