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去兰心大戏院听罢昆剧,想到很久没有逛书店了,就走进了季风书园,是的,那一年地铁一号线陕西南路站的季风书园还是这座城市的文化坐标。
还是熟悉的阵势。埋头将书店老板悉心推荐的好书、新书匆匆浏览过一遍后,一抬头,撞上一本书的大幅招贴,书名叫《影子写手》,两条广告语中的一条是“这部小说太令人震惊,所以不会是真的。但如果它是真的,那这本书几乎可以回答英国当代史的所有问题。”面对布鲁斯南扮演的下野首相亚当·朗和伊万·麦格雷戈扮演的幽灵“我”,我头点得仿佛身边有三五知音似的。
就是这么巧合,前一天晚上,我正好看过波兰斯基根据这本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故事其实不复杂:“我”接替刚刚意外死亡的迈克充当英国前首相亚当·朗自传的影子写手。“我”接这单活的想法不高尚但纯粹,就是为了一周25万美金的报酬。签约后,“我”进驻朗如今的根据地与波士顿一湾所隔的无名小岛。未将将私人生活和职业分隔得棱角分明“我”住进小岛上的一家旅馆。在旅馆里突遭挑衅后,朗的团队又害怕屡屡发生的抗议朗的示威游行会左右“我”的公正写作,就让“我”搬进了朗靠近海边的宅邸迈克住过的房间。衣橱里抽屉底部黏着的一个大信封里的照片,让“我”觉察前任留下的稿本里有隐情。好奇还是职业道德使然?就在“我”试图接近真相时,“我”被前首相夫人鲁斯按在了床上缱绻起来,继而,又被人追杀……好在,总在陷入绝境的时候有吉人相助,虽然朗死于暗杀,但由“我”撰写的朗的自传在纽约一幢漂亮的会议中心最打眼的会议室里高调首发了。就在此时,一个细节以及一句醍醐灌顶的点化,开悟了“我”。“我”以为与鲁斯的一夜情可以帮助自己嚣张一下,一张递给鲁斯的纸条还是送了他的命。
比恐怖片更加令人惊恐,而叫人恐怖的倒不是“我”死于非命这件事,而是“我”写在纸上让自己送命的一句话:“鲁斯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雇员”。呵呵,不是打哈哈,而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假设电影所说全是真的,那么,布莱尔当政时期英国何以跟在小布什身后亦步亦趋,顿时有了答案。所以,能左右世界格局的政治,原来暗含枢机,这是够叫我们这些眼巴巴等待民主、自由甘霖的平民惊悚的,幸运的是,我们是冷眼旁观者。电影的一个观赏价值就是黑暗中我们会情不自禁地把自己位移到银幕上,然后暗自神伤我是谁。当过英国首相的亚当·朗尚且是如此身不由己,我们又是谁?!
我喜欢电影里的一个场景。“我”在朗宅邸里的工作室有一面墙是巨幅落地玻璃。那晚,窗外大雨如注,窗里“我”在干爽温暖的居室里冥思苦想。这种因为冰火两重天而产生的心理愉悦,是话剧、戏曲、电影等等艺术能历久弥新地吸引观众的缘由。可是,我们这些自以为是看戏的人,被《影子写手》一刺激,能不能清醒地意识到,在如此纷乱甚至血腥的世界上苦苦挣扎的我们,正是在倾盆大雨里疾步狂奔的丧家犬?那,谁又是躲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看我们人生百态的观众?
波兰斯基因为道德过失而被软禁于瑞士自己的豪宅里时,《影子写手》上映。波兰斯基总能这样,把自己的困顿外化为许许多多人共同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