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公主,这天上你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为何你会对一个小小的画家如此上心”一个天将拉着朱雀问道。
朱雀皱了皱眉,努力的让自己想起这家伙是谁,可惜她没成功。天上大部分神仙在她眼里看来都差不了多少。
“ 我的事还用不着你操心,还有你凭什么说他,他可比你强多了!”她没再搭理这家伙,便直接离开了。天将在原地想着,为什么一个破画师比我强多了呢?
不远处南飞依旧在云端上作画,刚刚那些话,似乎一字不落的被他听了进去。
待到朱雀坐到了南飞的身旁,他才悠悠开口:“您为什么会这么说?”
为什么?他大概有几百年没有去探究过别人为什么了,因为这些似乎都不关他的事。
“哪有什么为什么”朱雀说“那家伙太烦人了,我不过随口一说”
南飞手中画笔一顿,忽然没了再画下去的心情。
画纸上不再是空荡荡的洁白,那有点像一副山水画,却又不像那么回事。
你看画上,上面的山上一片翠绿,青松绿树,百花齐放;山下遍却是枫叶遍地,动物在上面奔跑跳跃;一旁的小河却早已结冰,树木河岸,都裹上一层银白。
“这是哪?我怎么从没有见过?”
听到朱雀的声音,南飞放下手中的画笔:“这是人间”
“人间?”朱雀喃喃的说着“好美啊”
“这天宫更美,不是吗?”南飞说道。
朱雀使劲的摇着头:“天庭也很美,可是那些都是法术变出来的。死气沉沉的,就和那些神仙一样。做什么事情都是面无表情,没有目的。丢了七情六欲,就像一具会行走的尸体。”
南飞嗤笑道:“这话也只有你敢说”
朱雀没理他,凑近一看,仿佛画纸上的动物都奔跑了起来,百花的芬芳在鼻尖环绕,一切都是陌生而美好的。
“这就是人间吗,你能给我讲讲它是什么样子的吗。”
南飞心头一动,问道:“你没有去过人间吗?”
“没有,我在天界出生,一生下来很多事情都靠别人告诉我”朱雀显得有些低落“有时候我也会做梦,梦见自己是一只麻雀。在树上栖息,大雁在我头顶飞过,翅膀洒下阴影,我就躺在窝里,什么也不做,就静静的躺着。”
“就梦到这些?”南飞有些好笑,神鸟一族的公主,竟梦到自己是只麻雀。
“当然不止!我还梦到大树,和树上的鸟窝,每次我一从窝里探头,就可以看见远处是河流,河流旁开着小花,还有其它小鸟在天上飞。”
“你怎么不不飞出去看看?”
“我不知道”朱雀显得很失落“我好像不能飞,只能呆在窝里。”
南飞执心头一疼,有些画面在心底闪过“你还梦到什么吗?”
“有啊有啊”上一秒还在失落的朱雀听了南飞的询问又兴高采烈的讲了起来,在天上从来没有人听她讲这些东西“还常常梦到一只大雁!”
“白色的?”
“你怎么知道?就是一只白色的大雁。我不能飞,所以都是他为我找来食物,陪我一起看天空,给我讲小河对岸的故事.....”
朱雀滔滔不绝的讲着他的梦, 南飞看着她,忽然很想告诉她。有这样一只麻雀,也有这样一只大雁。
他记得有一世,他便是一只大雁,也是这么守护着一只折断翅膀无法飞翔的麻雀。为她寻找食物,为她遮挡风雨。直到第一个冬天来临,不能飞翔的麻雀冻死在自己的窝里。
你相信缘分吗?
“你......能带我去人间看看吗?”
南飞没有想到这个小公主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间却不知是答应还是拒绝。
“作为交换,我送你一只新的画笔吧?你看你这画笔又破又旧。
确实是这样,这只画笔南飞不知用了几千个年头了。笔杆是用普通仙木的废枝做成的,而笔尖也是在御马监收集了一些掉落的马毛做成的。这样破旧的画笔,整个天庭也是独一根吧?
看着少女的眼睛,南飞的拒绝到了嘴边却只化作一个‘好’字。
又是一年群仙大会,这是整个天庭除了王母的蟠桃宴之外最大的宴会了。说起来这天上的宴席总是很多,隔三差五就能听见哪位神仙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摆上好几天的宴席,若是谁家又喜得一子,这宴席可以摆上好几个月,似乎神仙们都很寂寞,如果他们真的懂什么是寂寞的话。
几乎天上所有的神仙都去了,就连八仙府邸里扫地的童子都人手一份请柬。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红一白两道光从云朵里悄然飞向了下界。
“群仙大会要开整整七日,那算下人间的时间我们有整整七年的时间可以把人间逛个遍呢!”
朱雀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因为兴奋和期待显得异常通红,南飞有些痴了。
你看她多像一只鸟啊?
南飞这样想着,他感觉自己正乘着一只火红色的巨鸟,飞边千山万水。人间的山川河流,飞禽走兽尽收眼底。他们飞过了最高的山,游过最长的河。游玩过冬天的极北,领略过夏天的沙漠。
“你说她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呢?”朱雀说这话的时候正指着一位坐在机杼前纺织的中年妇女。
这是这座小村庄里的一位妇女,飞过这里的时候朱雀注意到了她。
两人便落下,南飞盯着妇女看了好一会才对着朱雀说道“她的夫君参军去了,她这么辛苦是为了家里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南飞叹了口气“因为我们是神仙,对于凡人来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再厉害的凡人,我们掐指一算就能道破他们的前世今生,这着实不算什么。”
“她会等来她的夫君吗?”朱雀今天的问题似乎特别的多。
南飞摇了摇头“不会的,她的夫君早就死在沙场上了,再也等不到了。要不了多久,妇女就会死于劳病,两个没人照顾的孩子很快也会随她去”妇女不会知道,她的等待注定无妄。
朱雀感觉自己鼻子有点发酸“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不能帮帮她吗?”
南飞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苍天之下所有生灵的命运一开始就注定了,小至一日三餐,大至生老病死,这些早就被天上神仙定下了。我们改变不了。”
“那神仙的命运又是谁定的!”
“我们走吧”南飞没有回答他,伸出手想拉着朱雀离开。
“能不能多待一会”她的语气里带着些恳求“我想再看看”
南飞没有接话,也没有再拉着朱雀离开,就陪着她,静静的看着妇女劳作。
远处传来小孩的嬉笑声,妇女放下手里的布匹,擦了擦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对着远处大喊“孩子们,回来吃饭了!”
妇女的两个儿子果然不到十岁,甚至看起来比同龄人还要瘦弱些。他们身上的一副虽然破旧,却干净的发白。
晚饭很简单,简单的甚至显得寒酸。清的像水一样的白米粥,和不知名的野菜。在这个处处闹饥荒的年代却是许多人求也求不来的。
“娘,我和弟弟今天在山上抓到一只野兔,明天您拿到集市上去买了,能换一些银两。”稍大一些的孩子说道。
“你们两个小子,读书不行干这些事情倒也拿手。”妇女有些欣慰的笑了“算了算了,那野兔也不卖了,明天娘给你们做个大菜,你们多吃些才有力气读书”
晚饭过后,两个孩子都睡下了。妇女点上一盏昏暗的油灯,缝补起两个孩子弄破的衣裳。手里的针一个不小心刺破了手指,惹得妇女一阵痛呼,却又怕惊醒孩子,硬生生的止住了。
透过昏暗的火光,妇女似乎看见了他的夫君正在沙场上奋力杀敌,平步青云,最后衣锦还乡的模样。
“神啊,保佑我的夫君平安归来”她对着火光这么说着。
站在门外的两人,心里忽然涌出妇女的声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些都是安排好的吗?”朱雀说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编排出这样一出戏?”
“是神仙,是我们”南飞回道。
朱雀忽然想起她父亲小时候最爱抱着她,然后一遍遍的对她说“雀儿,你知道吗这天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没有感情和灵魂的神仙,一种是我们。”
“是神仙!不是我们!”朱雀激动的嚷着“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就告诉我,我们凤凰一族本来就不是神仙,是天地间最自由最高贵的鸟!以前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成为神仙,现在我知道了,如果我们不做神仙,就只能被神仙摆布!”
南飞轻轻的抱住了眼前的少女,他想起了很多年以前,有只小麻雀,想成为一只神鸟,想飞跃困住它的牢笼。那时候的它,也不会想到,牢笼之外是更大的牢笼。(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