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的母子

张大娘是单位职工张大爷的爱人,没有正当职业,靠在单位大院拾荒来贴补家用。她长着一张圆锥脸,无论见到谁,就算是在厕所里,她都会问人家一声“吃了吗”,这一口头禅也就成了张大娘的招牌问候语。

张大娘虽有一儿一女,但是跟女儿的关系很紧张;女儿出嫁以后,就跟家里断了来往。至于为什么这样,有人说是张大娘重男轻女,不但把城里的房子过户到了儿子张勇名下,还把全部存款存到了张勇的名下;有人则说张大娘是担心张勇,怕自己百年之后,儿子张勇生活不下去。

张勇高中毕业后就去城里的一家工厂上班了,一开始干得挺好的,每个月都把大部分工资交给了张大娘。可是几个月后,张勇就再也没有拿钱回过家,甚至一年以后,还经常问张大娘要钱,张大娘很是费解,非常生气地说:“勇崽,你到底把钱用到哪里去了?自己有工资还要问家里要钱。”

张勇长得极像张大娘,也是圆锥脸,只是眼睛很小,他眯缝着眼睛,嗫嚅着说:“我谈爱了,要花钱,工资根本不够用。”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一听儿子谈爱了,张大娘眉开眼笑起来,很开心地说:“我的个勇崽,这是好事呀,怎么不早说呀,钱不够的话,妈可给你呀。”

张大娘有所不知的是,张勇说的“谈爱了”,只不过是他自己的臆想罢了,人家姑娘并没有把他当回事,纯属单相思。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张勇到工厂上班几个月后,厂里来了一个叫谢惠的女工,个子虽不高,但长得很秀气,是张勇喜欢的类型,他就隔三岔五地去找人家谢惠套近乎,但人家姑娘不爱搭理他,他为了讨谢惠的欢心,就经常买零食给她;谢惠不肯接受,他就硬塞给她;谢惠见拒绝不了,就干脆当着他的面把零食送给其他女工。

谢惠越是不搭理他,张勇就越是追得狠;谢惠很害怕,就干脆躲着他。

张勇见正面冲锋不行,就准备“曲线救国”,经常请谢惠同宿舍的姐妹吃夜宵,大家见他确实动了真情,就煞有介事地提醒他,说谢惠特别喜欢某男星,要是能搞到一张该男星演唱会的门票,谢惠兴许会答应他。

张勇一听,兴奋得跳了起来,他决定花大价钱搞到该明星的演唱会门票。令人没想到得是,该明星的演唱会门票不但贵得出奇,还一票难求。按理,张勇应该知难而退了,可是他却像走火入魔了一样,居然花大价钱,托熟人买了两张门票,准备带谢惠一起去看。

本以为能打动谢惠了,谁知人家谢惠根本就不喜欢追星,不过是同宿舍的姐妹们想戏弄张勇而已。

大把的钱花出去了,爱没有谈成,还被人戏耍,张勇很快就成了厂里的一大笑柄,大伙开始对他指指点点,冷嘲热讽;张勇也是要面子的人,羞得连续几天把自己关在宿舍里,不愿意去上班。谢惠感觉到事情闹大了,可自己又真心不喜欢张勇,为了避免麻烦,干脆辞了职,一走了之。

张勇得知谢惠辞职的消息后,就像疯了一样,在厂里到处寻,到处打听,见人就问:“看见谢惠了没有?”

大伙摇摇头,很担心地说:“这张勇只怕是疯了。”

厂里怕弄出人命来,就干脆把他送回了家。

张大娘就这么一个儿子呀,了解到这些情况后,生怕儿子真的疯了,就带他去医院做检查;医生反复诊断后,一脸遗憾地说:“张大娘,你儿子患了精神分裂症,要住院治疗才行。”

张大娘一脸茫然地说:“医生,不会诊断错了吧,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没有人患过这病呀。”

医生非常理解张大娘的心情,也很同情她,毕竟她儿子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谁都不想他得这么一个病,很耐心地解释道:“请相信科学,相信我,还是趁早住院治疗吧。”

张大娘眼里噙满了泪水,不再犹豫,很坚定地说:“我们听医生的,那就住院治疗吧。”

经过几个月的治疗后,张勇的病得到了缓解,可以回家疗养了。在出院的时候,医生郑重其事地叮嘱张大娘:“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你儿子的病只能算是基本治好了,但这个病很难断根,千万不要再让他受任何刺激了。”

张大娘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很感激地说:“谢谢医生,我记住了。”

回到家里后,张勇把自己关在家里好几年,不与人交往,也不外出,张大娘心焦如焚,只得又带他去看医院住了大半年。回家后,张勇不再把自己关在家里了,而是提着一个破尼龙袋,跟着张大娘一起拾荒,这一干就是十多年。

张大爷去世后,家里没有了固定收入,张大娘的心事更加重了,开始拼命地忙碌。

大家见她可怜,就开导她:“张大娘,你都快八十岁了,也该退休了,让你儿子自己干吧。”

“我这儿子呀太懒了,我要是不带着他干,他会门都不出的。”张大娘很无奈地说。

大伙心里都明白,张大娘是想在自己灯尽油枯,熬尽最后一滴油之前,为儿子张勇多积攒一些钱,让他以后的生活多一点保障。

没多久,张大娘病倒了,张勇却一点也不着急,反而天天在外面闲逛,什么事也不干,大家都担心他,很关切地问:“勇少爷,你妈妈一住院,你老妈打下的江山只怕要易主了。”

“管它呢,反正我老妈已经给我留下了足够生活的钱。”张勇眯缝着眼睛说。

在张大娘住院之前,是没有人敢在单位大院拾荒的;尽管之前,单位的其他家属或清洁工都想分一杯羹,但都被强势的张大娘一一收服了,从那以后,张大娘和张勇就成了单位大院的拾荒专业户。当然,单位的人都知道张大娘家里的情况,都会主动把废品送给张大娘母子。

张大娘虽然很霸道,不允许别人抢她拾荒的这一行当,但是,她从不占人家便宜,谁要是主动送给她废品,事后,她都会送给人家几个土鸡蛋或一些蔬菜,以表感谢之情。

张大娘住了大约两个月院后,身体好了很多,一出院,就带着儿子张勇在单位拾荒。

大家发现她的背越来越驼了,但脸上依然泛着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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