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西瓜味的暑假后,我跟爸爸搬着行李来我的高中学校报到,这是一所不坏但也算不上好的学校,但因为是我自己选的,所以报道、领书、收拾宿舍都做得兴致昂扬。
我的班主任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老师,听说她同时还是我们的语文老师。
“大家好,我叫孔小新,来自第一初级中学。”这是我在全班同学面前说的第一句话。
“小新?你一定是一个谨慎的人。”这笑话虽然很冷,同学们还是给面子地笑了笑。
新的学校、新的老师、新的同学,我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他们都可爱善良爱闹腾,还认识了他。
我住校,他走读;我是女生,他是男生;我很一般,他,很好……
我们说第一句话的那天是学校的校庆,整个学校的同学或自愿或被迫地都在操场上看表演,运气好的班级坐在看台上看,运气不好的班级就只能坐在操场上的人工草地上,我们就是运气不好的那个。
校庆前几天天气都不太好,校庆当天的天气并没有因为运动会好起来,反而变得更差。太阳躲在云后休息,风倒是加班加点地工作,那些短裙的舞蹈演员冻得牙齿直打架。
我们班分成两列坐在草地上,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表演,会跟旁边的人讨论节目内容,但节目老套又无聊,我们就慢慢地围成了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圈开始聊天、玩游戏。
那天我们玩的是狼人杀,不管什么角色,我玩一盘输一盘,他玩一盘赢一盘。
校庆当天晚上睡觉前他发来了好友申请,他的第一句话是:“以后我教你玩狼人杀。”
又一个夜晚,他发消息说:“做我女朋友好吗?”
我说,好……
他很好,他真的很好。
他会在的鞋带散的时候蹲下来给我系鞋带,不管在周围是不是有人在看;我不喜欢吃食堂的早餐,但因为住校不能出去吃,他就天天给我带早餐;他会每天晚上给我发晚安,早上发早安。
后来我说,外面的早餐我吃腻了,你别天天给我带早餐了。他说:“好”
不是不好意思,也不是什么别的原因,我是真的吃腻了。
第二天的早安早来了一个小时。
他来学校后,他给了我一个保温桶,然后一脸疲惫地回了自己座位睡觉。我打开保温桶——里面有一碗大米粥、两个煮鸡蛋,大米粥里还有一颗荷包蛋。
后来他每天都早起一个小时变着花样给我做早饭。我想让他再多睡一个小时,所以不再让他给我做早饭。他说:“好。”第二天依旧带一个保温桶给我。
我生日的那天早上跟保温桶一块儿给递给我的还有一个粉蓝色的盒子,我打开盒子,里面有一整盒的心形回形针,密密麻麻地堆在盒子里闪着属于金属的冷光,毫无美感。
我抬起头兴奋地望着他,他只说了一句:“‘新’的笔画太多了,我也不会折‘心’字,你不会嫌弃吧?”
我把那一盒“心”小心翼翼地拿回宿舍,一个个地看,一个个得数,一共1314颗。那天晚上我抱着1314颗心睡得很香。
跟其他青春期的男孩子一样,他喜欢打篮球,虽然我不懂篮球,但我知道他打得很好,因为他进的球总比别人多。
只要他去打球,我都会拿着一瓶冻得冰冰凉的雪碧站在球场边上等他。他一下球场我就拿着雪碧跑过去,看着他一身臭汗咕咚咕咚地喝下大半瓶雪碧。
我们很喜欢在傍晚去操场散步,不管什么时候,操场总是情侣最多的地方。
我们就绕着跑道走啊走,有时候会说一些班里的八卦;有时会说某个老师的坏话;有时也会说甜甜的情话;有时候什么都不说,就牵着手绕圈。
有人说,灯下看美人,月下看美男。但我总喜欢在夕阳下看他,他似乎会在夕阳金色的阳光下发光,高高地鼻梁、深邃的眼睛、脖颈后细小的绒毛似乎都在闪闪发光。
如果说紫霞的意中人会骑着七彩祥云去接她,那我的意中人就会披着夕阳来接我。
我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说是因为喜欢我。
我问:“为什么喜欢我?”
他说:“喜欢是说不出理由的,能说出理由的喜欢都不是真的喜欢。”
你看,我讨厌自作聪明玩文字游戏的人,他玩的文字游戏我就很喜欢。
我发现似乎陷进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沼泽,不管是否挣扎,都逃不过越陷越深的命运。我心甘情愿、没有丝毫挣扎地陷了下去。
直到,他发信息说:“我们分手吧。”
我疯了似地给他发信息,问他为什么抛弃我,为什么在我彻底陷入的时候抛弃我。他只说,他不喜欢我了,没有理由……
我更疯狂地问,疯狂地打字,在不知道是发了一百条还是一千条信息后,他删了我的QQ。
你看,他的喜欢没有理由,不喜欢也没有理由。
后来我们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就算一不小心迎面相见我也都低着头走过去,不敢再看一眼——我怕陷得更深。
再后来,他找了别的女孩做女朋友,有同班的也有外班的,陆陆续续两三个,也有可能三四个。
他给她们买早餐,给她们送用透明的瓶子装着的千纸鹤,打完球后从别的女孩手里接过瓶壁冒着寒气的雪碧咕咚咕咚地喝,他们也会在操场漫无目的地绕圈。
他对每个女孩都那么好,他是他每一任女友的模范男友,让每一个女孩念念不忘。
我后来见过许多男孩,他们博学幽默、贴心温柔,他们有的会给我买早餐、买生日礼物,有的会给我做饭,会在我不方便弯腰时帮我系鞋带。
但他们没有一个人在夕阳下会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