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因为母亲要去北京照顾三弟家的二宝,父母没像往年一样,和我们在一起过。我们出发前,去父母家吃了一顿中饭,进门,就闻到一阵阵熟悉的香味,是妈妈炸的酥肉!我连吃了两大碗。母亲一边说,少吃点,你要减肥,一边又给我碗里掂了几块不那么肥的。
第二天,母亲发来微信,又炸了酥肉,分成两大包,放在冰箱里,我和二弟一家一大包。
少时,负笈京师,每次放假,总是第一时间,归家。经过近三十小时绿皮火车的拥挤,十余小时长途汽车颠簸,走进家门,总有最喜欢吃的,热气腾腾的饭菜,等着自己。
我们三兄弟,都很喜欢母亲做的菜,酥肉、胙肉,凉拌粉丝,泡椒磨芋,青椒小煎 鸡,黄花丸子汤,麻婆豆腐,等等。于我们三兄弟而言,父母是优秀的饲养员。但,母亲给我做的,记忆中最深刻最暖心的食物,是跳饭。
七岁以前,和母亲生活在故乡的山村。那个年代的乡村,大多数人,处于难得温饱的状态。父亲是军人,有工资寄回来,家境比其他乡邻好些。但母亲要照顾爷爷奶奶,有时也要接济两边的亲戚,生活仍很紧巴。一日三餐,以红苕(红薯)为主。每每看见,母亲煮一锅红苕,再搭小半碗白米。这小半碗白米,倒进锅里,就钻进红薯下面,不见了。神奇的是,煮熟后,妈妈总能端出满满一碗米饭出来,给我吃。这碗米饭,混合着红薯的清香,但没有一块红薯,每一粒,都那么香甜!而母亲的碗里,却只有红薯,偶有几颗米粒。我问,妈妈,你怎么不吃米饭呢?母亲总是回答,我喜欢吃红苕呀,你快吃吧。同龄的小伙伴,都很羡慕:你好有福哦,每天都能吃到白米饭。当时,也很疑惑,这碗米饭,是怎么来的呢。
成年后,终于忍不住,问母亲,满碗的米饭,是怎么来的,是您一颗一颗挑出来的?那得多费劲呀。母亲揭开了谜底:开锅后,放一个碗在锅中间,红薯重,进不到碗里,而米粒轻,一颗一颗的,随着沸腾的汤水,跳跃进了碗里,米粒又比汤水重,进得碗来,基本就不会出去了。进来的米粒越多,碗里的汤水就越少。最后,就得到满满一碗白米饭。这样煮出来的饭,就叫跳饭。困难年代,一碗跳饭的代价,是家里其他人基本沾不到米,如此,就不难理解,小伙伴们的羡慕了。偶尔吃一次跳饭,已很难得,而我,可是顿顿都能吃上跳饭的呀。母亲,当时,也只有二十多岁,现在,这个年纪的女子,很多还是父母的掌珠,享受着生命的欢愉与美好。而母亲,则已承担起孝敬公婆,照顾弟兄姊妹,养育孩子的重任。犹记,每次,她把跳饭端给我时,眼神是那样的欣慰和慈爱。
与乡友相聚,酒酣耳热之际,有时,聊起跳饭。有的乡友,会很诧异,什么是跳饭?深究之下,原来,家里太困难的,长期以红薯、粗粮为主食,每顿的小半碗米都凑不出来,自然,就不会给某位家人做跳饭了。而吃过跳饭的乡友,则会幸福地回忆儿时体验到的慈爱,感恩父母。彼此连干几杯,引为同幸,并举杯遥敬对方的高堂大人。
(时值母亲节,祝母亲大人节日快乐!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