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个人都只有一张脸,但却可能有很多张迥然不同的面孔,我们的内心深处,也许都隐藏着一个魔鬼,促使我们有意无意地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我希望自己呈现的,永远是一张让人安静、温暖、可信赖的笑脸。
周六下午去做了人生中的第一场心理咨询,聊到一半的时候我已经确定我还会来第二次。
太多时候我把自己封闭起来,隐藏自己真实的感受和想法,或猥琐或高尚;隐藏自己对心上人的思念和爱恋,隐藏那些极其自我的愤怒和悲伤。
就像我在心上安了一扇门,还给它上了锁。遗憾的是,我没有给任何人准备备用钥匙。
我羡慕那些能随时随地爆炸的女孩子,羡慕她们不分场合就敢大摆脸色,羡慕她们肆无忌惮地大吵大闹。我羡慕她们有可以接得住这一切的听众,羡慕有人为她们收拾烂摊子。我羡慕她们的随心、任性和真实。
我羡慕她们总是将心门敞开。
而我,不是她们中的一个。不知道是先天性缺失愤怒和矫情的基因,还是后天的敏感和懂事把它们完美地压抑掉了,总之现在的结果是,我已经丧失了任何一种可以大发一场的脾气。我的字典里不再有“怒”这个字。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包括不公、悲伤、欺辱等等能提高我的嗓音,让我歇斯底里。
我永远是世俗下那个乖巧的小女孩,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任何人,任何事,包括至亲的生死都无法掠夺我对理性的加持,也无法破坏我对感性的克制。
我起初为这样的自己感到骄傲,毕竟这是一个流行理性和克制的时代,我才二十几岁,就有了某些人六十岁都未曾拥有过的东西。
可是后来,随着时间推移,我更多地觉得孤独和恐惧。没有人再能打开那扇门,我的心房再没能迎来任何一位客人。我恪守着一些做人的准则,尽最大可能地表现得友善、正直和优雅。
我不知道该将这定义成是人性的关闭还是开启。
我戴上了坚强乐观勇敢善良等等正向的面具,这个面具甚至迷惑了我自己,假装这就是我,被阳光包围的万能的我,不需要任何帮助便可以轻松摆平一切的我。
一路走来,我背负了太多,逼近可承受的极限。
负重前行,必然影响马力。
它影响到我跟新朋友的结识,我无法鼓起对陌生人say hi的勇气;影响到我对爱的坚守,我无法奋不顾身地专注地投入一段感情;影响到我的社交,我不知道该如何跟那些凌驾于我之上的人顺畅地沟通和交流。
能意识到这一点,还要感恩于我在那位陌生的心理咨询师面前流下的不期而至的潮水般奔涌出的眼泪。
我们不可避免地谈到我的爸爸,他的死亡,以及他的死亡带给我的创伤后应激综合征。
我讲了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我仰起脸闭上眼睛,努力压抑自己激动的情绪,以免眼泪掉下来。随后抬起左手肘拄在沙发上,低下头让大拇指搭在眉毛上,食指在额头上轻轻滑动抚摸,像安慰一只柔弱的小猫。
我一定脆弱的像个受了伤的孩子。
这时心上那扇门终于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我的咨询师抓住机会趁虚而入,她对我说,不要克制,让眼泪流下来。
我让她走了进来,带她浏览我的伤痕累累。
与此同时,我开始了自己的忏悔。我告诉她我的爱,我的心伤,我的遗憾,我的难以回馈的巨大无比的内疚和自责。
眼泪嘀嗒嘀嗒,伴着时钟滴答滴答。
脸上的雨水连成线,我接过老师递过来的纸巾。
出人意料地,这之间我还会偶尔笑一下。出离感性,回归理性,对坐在对面的听众礼貌地说声“不好意思”。
你能想象一张淌着泪珠的脸上迸发出的笑容吗?
我所受过的教育,无论是家庭的还是学校的,都告诉我不能哭,要多笑。我的大脑跳出来告诉我,那是一种失态。
我开始强烈地羡慕那些自我的人,那些真实的人,那些大脑随心的人。无论好人还是坏人,我都羡慕ta们。
就像毛姆笔下那些为艺术献身的人,那些疯子。
ta们不屑于做对的事情,清楚自己不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并且勇敢践行。那些能预知的,经过权衡和算计的生活对ta们毫无吸引力。ta们不要成功,ta们要的是生命的精彩和奇迹。
回来的路上,我的心情出奇的好。又好饿,像一整天没吃饭那样饿,胃口大开。但是我的眼睛干涩地看不了书,我觉得疲倦,早早上床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