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雪纷纷，今晨又清明。不见断魂雨，只留彻骨寒。

      的确，今年的清明与往年不同，一夜的纷纷白雪遍洒山野，给这本己春意渐浓，绿意遍地，蜂扑蝶舞的北国之春平添了几分的寒意，为这特殊的节日也平添了几分的悲凉，勾起人无端的思意！

      在我生命中，已有三位至亲离我而去，二姐，父亲和母亲。

      八年前的清明之节，是父亲去天国的时间，那年流年不利，可听懂行的人说，清明节气下葬，亡人会很安稳的，后来果真是这样。父亲去世至今，一次也没入我梦中，听人说梦见已故亲人不是好兆头，可见父亲在天国还是很安息的。

      父亲本来身体还硬朗的，八十岁老人，农村活样样都还能拿得住。也许是父亲预感自己生命的大限将至吧，半年前他打电话给我说，自己最近视力模糊。我二话没说赶忙接他到县医院检查，可检查后眼科专家说，老人的白内障障膜太薄，还没成熟，不好做手术。我只好做了他的思想工作，留他小住上两日送回老家去了。

        两周后接到二嫂电话，说父亲在天水做白内障手术住院已一周时间了，明天要出院让我赴快来一趟。当时已进腊月，学校也快放假了，我请假冒着严寒赶上去天水的公交车。

        一进市人民医院一楼的眼科病房，就看见二嫂守候在病床旁，父亲用纱布蒙了双眼，听见二嫂叫我名字，身体微微挺身，赶忙跟我打招呼！我当时很是生气:一则是专家已说了，手术时机还不成熟;二是在县城可等到省城专家定期帮扶时进行手术;三是二嫂没通知我。总之我有很多生气的理由，但找还是强忍住，先侧耳恭听二嫂和父亲你一言我一语的辩解。

        父亲的意图很明白:活一天要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笫二天出院时，天上飘着稀疏的雪花，西北风呼呼直响，所幸他们下来时没忘记带大哥专为父亲做的那件穿了二十年左右的蓝色皮大袄。 出院不到一周，就是连续发低烧又住进了县医院，这次我和大哥侍候，住三楼内科。我和大哥背上背下，折腾了一整天，检查结果竟令人难以接受:肺癌晚期!

        父亲一生连旱烟都不抽，哪来的肺癌？可是，天塌下了还需要理由吗？ 就这么快，父亲的生命就要无情地划上句号了!

        我和大哥瞒着父亲，配合大夫假装着“治疗”了一周，带了些缓解药物，送父亲回老家"修养"！

        不足一月的时间，父亲的人生末路竟走的这么仓促！

      从腊月底到过大年，全家人，包括大姐和小妹一直守候在父亲身边。问及做眼疾手术，父亲总是一句:“眼睛亮了，到那边我就是一个明眼人了!"此刻我才明白父亲偷偷地急着做手术的原因，原来他己早有预感！

      在病危的最后一段时间，父亲或是端坐炕上，或是躺在炕上，始终不说一句话。眼中既没有泪花，也没有忧郁，偶有一声被病痛折磨的长长的呻吟。一家老小，从饮食到穿衣，从他或躺或坐的舒适感到他最关注的家事或喜欢听的话，都小心地侍奉。唯有母亲的的反复唠叨:"老让，说好的一搭走的，你为啥往头里抢?"听得儿孙们泪流满面，满屋子的抽噎声唏唏哗哗！

      二月二十三日早晨七点五十分，父亲真的永远离开了我们，临终只留下一句:"我黑得摸不着走！″我心里赶忙反复默念"南无阿弥陀佛!"母亲长叹了一声:“攒放心地去!″

        八年一晃就过去了。

      父亲去世的第二年，母亲因为思念之切，又无人絮叨，加之二姐英年早逝，生活的苦难不堪哪颗苍老而又仁慈之心的重负，已有了三分痴呆。其间，我接她到县城几次。不是她打电话说:"你不管我了吗？我想你们了！"我就赶忙叫车接她住一段时间，就是我去看望她，笑着问她:"城里去吗？我接您来了！″然后很乖地坐车回城。

        母亲从不晕车，她年轻时回娘家常常骑骡子去来，这一点竟没遗传给我。

        后来痴呆症日渐严重，这几年连自己儿女们都不认得了，更不知道自己有几个儿子。好在她身体依然硬朗，眼不花耳不聋，身体没有大碍。当你试探着问"你认得我吗"时，她总能应对"我把自家的娃还认不得″，显得很自信——其实她连我都早在两年前就不认得了。我每次都会耐心地说我的小名，讲我小时候的故事，帮她重拾忘却的回忆，但她一概忘得干净，记的真切的唯有她儿时娘家的往事。口里总是不停地唸叨那些我从未谋过面的已故长辈。听人说，人在临要走向另一个世界去的时候，记忆的信息会依着从后到先的顺序逐渐消逝，所以最先储存的记忆最后消逝，这确实也是有道理的。

      去年腊月初七日中午，我正领几位年轻同事在龙台下乡入村，突然接到大哥的电话，说母亲突然状况不好，担心会去世，二哥一家人都不在，舅舅家无电话联系。我赶忙打表弟电话通报情况，下午三侄儿及时地看望了他们的老姑——我的母亲的最后一面！

        忙完公事已是下午六点后的事，按大哥的吩咐我准备了一些必备品，连夜赶回家中。亲房本家的兄弟姐妹们一屋子守侯在母亲身旁，我强忍着五内俱痛摇了摇她的手腕轻声喊"妈妈!"但己深度昏迷的她永远不会听到她三儿的声音了！大姐强忍住泪花说:"不要动，也不要喊了，让妈安静一会儿吧！"

        凌晨三点半左右，大姐突然轻声说:"快，你们看……″我赶忙凑过去，妈额上米粒盘大小的汗珠滚下来了，我知道这一下她真走了！我赶忙心里连续默念着至尊的法号“阿弥陀佛!”帮她超度一生苦难的灵魂！

        今天又清明，墓已扫，茶己献，酒己供，香烛灭，但内心的思念永远不能泯灭！望着窗外漫天的春雪，随赋七绝一首:

三月清明天欲寒，白雪漫天花纷然。

雪落梨花浑不见，两处相思三界悬。

      2018年清明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