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顾矜的相熟,起因是一盒棉花糖。
但在这之前,身为一中学子,我总能在不同的学生家长口中听到天才少女顾矜这个名字,刚开始听到的时候还觉得别扭,可是后来就习惯了,毕竟他们口中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很像,却并不是我。
我从没想过我和顾矜,两类完全不同的人会发生交集。胆小自卑毫无存在感的我和活泼开朗优秀耀眼的她。
高二开学的那个上午,天气还很好,我完成了开学要办理的所有手续,避开所有脸上带着笑意手挽着手一起走的人群,停在一家甜品店的橱窗外。
那盒我等了几天仍然没有降价的棉花糖还在,标签上是很简单的两位数,我捏了捏口袋里的纸片薄薄的一角,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抬脚准备离开。
抬头时,我对上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并没有恶意,只是好奇更多一些,那双眼睛还对我弯了弯。我很讨厌别人这样看我,我刚刚所有的小动作居然被人尽收眼底,于是我很不礼貌地斜了她一眼然后就走开了。
第二天上学并没有我所担忧的排座位,老师只是让我们随便坐,我照例坐在了教室里最角落的地方,一个人。
好在不用自我介绍,我不用在那么多双眼睛面前说话。
本以为接下来的两年,我依然是一个人。直到第三节课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大家好,我叫顾矜。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事所以就来晚了,我不是故意迟到的。”
说完,顾矜还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顾矜其人,学校里无人不知,学霸的头衔当之无愧,她就是家长所说的别人家的孩子。
班主任只是说下次注意点就让她找位子坐,顾矜那双眼睛弯起来的弧度和昨天上午一样。
可能谁都不会想到学霸顾矜不挑好位子坐,偏偏把书包一放坐在了我旁边,台上老师挑了挑眉却没说话,或许是在想学霸这种生物的大脑构造和常人不同。
顾矜朝我笑了笑,我这才注意到原来传说中的顾矜是个笑容甜美的短发女孩,她坐下的时候我闻到了她身上有一股甜甜的奶香味,和我放学经常路过的甜品店散发出的味道一样,只是她身上的没那么浓重。
我一时间不知道做何反应,紧紧握住昨天买的一盒笔芯,这盒笔芯还是我最后放弃棉花糖买的。
“啊!我忘记买笔芯了,你能借我一支吗?”
我当然不会拒绝一个友好的人,虽然说我不喜欢她前一天那样看着我的眼神。
和活泼顾矜同桌了一段时间并没有改变我什么,因为我几乎不说话,而她上课很认真,一下课就离开了座位在班上到处溜达,没几天她就和班上的同学打成一片。我们的交流少之又少,她甚至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因为在第一次她问我名字的时候我拒绝回答她。
没有人会注意到我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即便我是顾矜的同桌。
我依旧会在放学后避开拥挤的人群去那个甜品店的橱窗外站一会儿,只要看到棉花糖还没被买走,我就还有攒够钱买它的机会。
有时候我会经常看到顾矜一个人蹦蹦跳跳从甜品店出来,手里提着各种各样的甜品,一脸满足。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开始关注起了顾矜,可能是那么耀眼的人物突然成为了我每天必然会见到的,也可能是看到她从甜品店走出来的时候我总关心棉花糖是不是还在。
我感觉自己在做贼,一个害怕顾矜光明正大地把棉花糖买走的贼。
等我终于把钱攒够的时候,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顾矜把新买的甜品放在课桌上,我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东西,直勾勾地盯着那盒棉花糖,一时间忘记了移开眼睛,内心十分复杂的。
顾矜对我的反应并没有不满,她将那盒棉花糖从众多甜品中拿出来推到我桌上,她说,“顾今啊,我今天是看到有人要买这个了所以才买回来的,我看你好像很喜欢。”
这是我第一次在顾矜嘴里听到她喊我的名字,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和这个身上带着一股甜品才拥有的奶香味的女孩一样,我觉得她喊我时我的名字都带着香甜的气息。
看着桌上的棉花糖,我犹豫着,开学那天在甜品店橱窗外的小心思还是被她猜到了。我从口袋里摸出打算买棉花糖的所有钱,稍稍整理了褶皱然后递给顾矜。
顾矜没有不好意思,笑着接下了那些钱,然后指了指她桌上的其他甜品,“你吃芒果布丁吗?我今天肚子有点疼,买的有点多。”
我正打算开口拒绝,顾矜也不等我反应,就把一些说是买多了的甜品往我桌上放,这期间,还和我说了一会儿话,我感觉不理她挺不好意思的,于是她问一句我答一句。
“你喜欢棉花糖啊?”
“不,我妹妹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没有特别喜欢的。”
“哎呀,那家甜品店的东西我都尝过了,还没我的手艺好,改天去我家,我做给你吃。”
“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我们是同桌。”
“嗯,谢谢。”
顾矜朝我笑了一下,拆开芒果布丁的包装,把东西放到了我手上,“顾今啊你尝尝,记住这个味道。”
我接过,有点别扭地在顾矜的注视下吃下那个布丁。其实味道还不错,和顾矜叫我时一样,甜味很清晰,但太过浓郁。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慢慢和顾矜熟悉的,或许是因为她为我买回的那盒棉花糖,或许是她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又或许是她打破了我一天说话不超过十句的记录。总之,我觉得她是个很有力量的人,连带着我都变得有力量起来了。
在一中,人人只知道顾矜的名字,因为她的优秀,所以几乎没人知道还有个叫做顾今的,却不如顾矜的女孩,名字谐音,性子却大相径庭。因为顾矜,没人认识那么不优秀的顾今,甚至包括同班同学,但也是因为顾矜,才有人知道,顾矜有一个和她名字很像的同桌,叫顾今。
“顾今啊!”顾矜激动地跑到教室,手里拿着一张红彤彤的证书。
我看了一眼顾矜,我发现一个问题,顾矜每次叫我的时候都喜欢加个“啊”字,听起来倍感亲切。
“我们一起设计制作的甜品得了市甜品大赛二等奖!”
“真的?”我有点不敢相信,长这么大以来我一直都是中奖绝缘体。要不是顾矜非说我对色彩的感觉很好,拉着我去给她制作的甜品设计颜色,我觉得我可能这辈子都拿不到奖状这种东西。当然,也正因为和顾矜经常在一起设计制作甜品,我也知道了学霸顾矜的色彩审美实在让人一言难尽。
那时候我才知道,学霸不是万能的,可能也就是成绩好,其他方面有待考究,也不知道是谁把顾矜传得那么厉害,都和天才挂上钩了。
但是在我心里,顾矜就算有不足,依然很厉害。
“必须啊,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顾今啊,你很棒的。”
“嗯,顾矜,谢谢你。”和顾矜互相喊对方的名字,因为谐音,也许在别人看来有些奇怪,但我和顾矜,互相明白就好。
很久之后,我问顾矜当时为什么会选择坐在我旁边。
“可能是我从甜品店里看到了你眼里对棉花糖的渴望,像极了曾经渴望变优秀的我,你居然还骗我说是你妹妹喜欢吃,你哪来的妹妹!”
我耸耸肩,“我有一种感觉,感觉你来到我的生活中其实就是拯救我的。”
顾矜把她做的芒果布丁递给我,“不是我拯救了你,而是你只是需要一双拉你一把的手。”
我接过芒果布丁,想起顾矜第一次给我吃芒果布丁时让我记住那个味道的情景。
嗯,果然还是自带甜味的女孩做的芒果布丁比较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