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说|生活的味道

1

西北曾有这样的说法,要看谁家媳妇娶的好不好,要看搅团打的劲道不劲道。

搅团,是挚爱面食的西北人家中餐桌上,一道普通又无可替代的食物。

我一直不会吃搅团,王老师常常取笑我,用筷子取一小团搅团,就着碗里的韭菜酸汤,一起送进口中,最重要的是,让它滑过口中,吞咽才有搅团真正味道。

我像模像样的学着样子,却屡屡在最后一步失败。

2

你跟我说,小时候一大家人吃饭,都是妈妈一个人做,很早的时候,家里有砖砌的灶台,放学回来在满屋子的柴火味道里,一下下的拉着风箱,火焰骄傲的向上,那是童年里常见的画面。

那个时候的我,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过年的时候回到老家,姥爷家的院子里,烟雾缭绕的风箱、袅袅升起的旱烟、和他每年都提前开始准备的一锅锅肉食,那是他用来迎接过年相聚,无言的欢迎。

你说,家里做的最多的,是面条,家里男孩子男人们多,一锅面捞起来,一人一大碗,热乎又顶事儿,我想,那大概是一个撑起灶台的母亲对于家中象征着力量的男人们,最直接的关爱。

从小妈妈就做搅团,想来大概是在反复出现的面食中,母亲想方设法的去给予一家人餐桌的改变。搅团劲道,加上酸汤、韭菜、小白菜,能让最简单的面糊糊,也吃的有滋有味。

如今生活特别好了,妈妈依然每周都做搅团,她把家中收来的铝制品,送到铁匠铺,打了一口厚实的锅,沉甸甸的,用来做搅团再合适不过。

母亲每周做一次,搅好之后,给兄弟们、孩子们打电话,唤他们来家里吃,兄弟们每次都尽量放下手中的事情,聚回家中,长姐如母,厨房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若有谁来不了,母亲就把打好的搅团铺到盘子中,一家家让孩子给送去,仿佛儿时妈妈对孩子的关爱,明白你的忙碌,心疼你的付出,给予你,无言的支持。

3

一道菜的做法,一种食物的吃法,更多的是它已经流淌在成长的河流里,它是一个平实的符号,看上去没有那样重要,却又会在缺少的时候,味蕾上少了熟悉的喜爱。

你下厨第一次为我做搅团,厨房里是你忙碌是叮叮当当的声音,曾经无数次我在这个狭长的空间里学着端出我第一次的菜品,曾经很多次你悄悄从后面环着我的腰,你说喜欢我做饭的样子。

今天的我才体会到,那是一个人放下身外的事情,投入到家的容器中,一间房门关上世间纷扰,一室安宁抵过万种纷争。

而此时的我们,正在面对一次重要的时刻,蜕变往前走一步,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和彼此的生活。

一墙之隔,我喝下一瓶红酒,音响里传来赵雷的歌声: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让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温柔,余路还要走多久/你攥着我的手,让我感到为难的/是挣扎的自由。

我看着你,找寻着水的温度、火候的大小,手中的力度,这是最简单的面食,它从最初的面粉和水,慢慢在有规律的掌控下,融合在一起,它们会有结起的硬块,也会随着引导融入彼此;它们会有比例的不适合,也会在时间里成为最适合。

我帮你擦去额头的汗滴,你还是那样一个人爱出汗的男人,那些年牵我的手时,手心中总是汗津津的样子,少年时你在T恤上擦擦出汗的掌心,羞涩的不想要把紧张传递给我。

你说,我是你恋爱时的所在,曾经是,现在是。

我想,你是我学会爱的起航,从过去,到今天。

我们共同完成了这一道菜,你做了西红柿韭菜汤汁,酸辣的汤汁,混合着劲道的搅团。餐桌和对面的你一起在我眼前模糊起来,我记得我大口大口的喝汤,终于学会了吞下一口搅团,让它滑过我的喉咙,进入胃的容器......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

4

世界上,能与你分享光鲜和甜蜜的不一定是爱人,但能撕下表面的鲜亮,分担内里的艰难的,一定是。

我们彼此欣赏,也曾互相伤害,爱深入到骨髓中,痛也一样。

我们是彼此的牙齿,此刻选择共同咀嚼苦难。我深深的知道,这对于我们的意义,像是一面镜子,让我们审视彼此的不堪,重新定位人生的意义。

有时候我会想,人世间是否有轮回,如果没有,那我们称道的修行又有何意义。今天再次回想,轮回又何尝不是时间的概念。一生就可能是很多世,只要有变化,就在经历着灭亡和新生。

抗拒变化,就是封印灵魂。无论活几世,也是重复。

前生后世都不必追问,每个明天都可以称之为下辈子。

我们在寻找的生活的味道,就是这样一餐一饭,一茶一酒,冷热交替,既稀松平常又密不可分的味道。

我们在寻找的人生的意义,就是在不断的否定和肯定中,发现生存于这世间,爱人爱己的价值。

图片发自简书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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