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琼
走在家乡的街头,“荞麦凉粉”的招牌随处可见。走街串巷脚蹬三轮车的小商小贩;傍晚夜市鳞次栉比的小吃摊位;租有门面装潢讲究的商铺饭馆;甚至豪华酒店的餐桌上,“荞麦凉粉”成为最有商机的潜力菜。天南地北的食客,只要来到家乡,定要亲自品尝“荞麦凉粉”。有些酒足饭饱的商人宴席上吃了不过瘾,散席后专找小摊小位再来一碗,不为别的,专为复苏被太多油腻、浓烈味道轰炸处于半昏迷和麻木的口腔味蕾。有吃出经验的吃了稠的将碗底的汤汁仰脖一灌,那微凉之后的清、香、甘、滑依次在舌头上绽放顺着食道一路潺潺,一直熨帖到胃里,感觉别有洞天。
记得小时候,兄妹几个有头疼脑热的,妈妈就给我们做荞麦凉粉吃,几碗粉下肚,爬树下河,掏鸟摸鱼,撒欢儿的我们压根儿就不认得药长什么样。
结婚了,无论什么时令回到家里,婆婆总在我们动身走的前一天亲自动手做几大盆凉粉,老人家说:肉吃多了积食,推推肚子。
随着工矿业的发展,地处陕甘宁交界处的家乡吸引了各地客商的疯狂涌入。在新一轮淘金热中,寻常百姓家的手工传统荞麦凉粉悄然走入特色饮食市场,在小吃行业独占鳌头。最初山东人卖红薯粉,甘肃人卖土豆粉,四川人卖麻辣粉……但最后这些人都偃旗息鼓,不惜重金拜师当地人学会了“荞麦凉粉”的制作方法,最终稳住生意、站稳脚跟。
在家乡,勤快主妇们几乎都会做“荞麦凉粉”,而且比赛似的:味儿好,看相也谱。往往,一家做了,周边邻居闻味而至,合伙拼吃。为恪守“荞麦凉粉”的原汁原味,每年的秋天,主妇们会腌制一种形状凹凸不平如核桃般大小俗名叫“洋蔓菁”的菜食,腌菜的目的就是为了利用它的汤汁,家乡人叫它“酸汤”。吃凉粉的酸汤需要进行简单加工,锅里放少许自家种的葵花油,待油温七成热加入事先备好的葱、姜、花椒、大料、茴香、香叶和适量盐,等锅内溢出香味捞出佐料及时倒入酸汤煮沸冷却。这时的“酸汤”味儿清、淡;素、净;甘、醇。舀一勺浇在早已备好的一碗碗晶莹剔透的凉粉丝上,撒上红萝卜丝、黄瓜丝、蔓菁丝、韭菜、香菜、蒜末;最后装饰一小勺芝麻辣椒油……丝毫不用鸡精味精的修饰,你会吃出清水芙蓉般的天然口味,这时的你顷刻间穿越了嘈杂浮躁,回归洗尽铅华的宁静与淡泊……
汤汁简单,做凉粉也不难。首先要选上等的陕西荞麦糁(去了皮的荞麦仁),装入尼龙网袋里,扎口放盆里泡上水,约两小时后用手轻轻揉搓袋子,荞麦粉透过细如针眼的网袋溢出流入水里,形成雪白的糊状,将这些粉糊少许倒入锅内慢火熬制,用擀面杖均匀小力朝一个方向搅动。待锅内粉糊烧开,呈沸腾状,继续煎熬四到五分钟,再加入一勺粉糊,烧开,熬制,搅动,依次循环加入,直至加完,沸腾后小火熬制四十分钟倒入盆内冷却凝固即可。
在漫长的岁月里,一些东西消失了,一些东西被修饰加工了,但总有一些经得起时间的磨砺,保留下来。顺应自然,亲手做自己喜欢吃的凉粉,意味着对传统生活方式的某种尊重和延续。似在不经意间,用流淌的故事、秉承的手艺拨动我埋藏已久、不愿触动的思亲情结……
写于2015.7.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