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资产界定那一讲当中说过，品牌、人才等这些有价值的无形资产，因为不好量化，不符合会计准则的确认要求，所以没有出现在报表的资产中。这些资产被称作表外资产。同样的，有些企业债务，也因为不符合会计准则的确认要求，没有出现在报表的负债中，我们称之为表外负债。这些表外负债就像是藏在水下的那部分冰山，平日风平浪静，但是一旦爆发，就像是泰坦尼克号的厄运，对企业产生毁灭性打击。比如我们提到过的安然事件中，就是因为隐藏债务，让中小股东产生了巨大的损失。
所以想要认清一家企业的真实情况，了解它的表外负债非常重要。可是表外负债复杂又隐蔽，就连很多专业人员都搞不清楚。调查数据显示，对表外负债非常了解的会计人员只有10.5%，完全不清楚的竟然高达23.3%。
这一讲，我们就来说说，企业有哪些常见的表外负债，这样我们才会让你全面了解一家企业的债务风险。我们先看看，什么情况下会形成表外负债，通常有三种情况：1.经营中自然产生的隐性负债；2.刻意隐藏负债；3.表外融资负债。
接下来我们一个一个来说。
经营活动和隐性负债
第一种是由于企业经营特征所产生的隐性负债，比如化工企业在经营中由于有害化学物质的泄漏而发生了土壤污染，企业就需要为之承担净化义务。这种环境负债是化工企业最大的一类隐性负债。这种负债和企业融资活动（比如银行贷款）引起的负债可不一样。融资活动产生的负债通常有明确的还款时间和金额，但是经营中产生的隐性负债就像是一颗“炸弹”，未来在哪一个时间点爆炸不确定，一旦爆炸威力有多大也不确定，所以会计上没法计量和确认，就只能放在表外。
财务高手在评估企业负债的时候，不仅看企业融资活动引起的负债，还会特别关注企业实际经营中可能蕴含哪些隐性负债。
隐性负债严重的话，甚至能够拖垮一家公司。举个例子，ABB公司是欧洲一家著名的电器公司，鼎盛时期员工20多万，曾经在世界500强里位列第68位。ABB发明了数十项改变人类的重大技术，比如，世界上首个高压直流输电线、世界首批工业机器人等。
ABB是靠什么迅速成长起来的呢？靠的是大量的并购活动。这家公司本身就是1988年由一家瑞典企业和一家瑞士企业合并而来的。两家公司互为补充，合并后迅速发展了起来。在尝到合并的甜头之后，新公司继续到处开疆扩土。当时公司可以说士气高涨，每个员工和投资者都在期待ABB更大的发展。直到1989年12月，ABB收购了一家叫美国燃烧工程的公司，这家公司主要是为炼油厂和石化企业制造锅炉的。谁也没想到，原本普通的一场收购却给ABB带来了发展史上最大的灾难，让它一下落入濒临破产的境地。
发生了什么呢？
原来ABB公司在做收购前做尽职调查时，只做了财务尽调，却没有发现这家公司的经营存在一个重要隐患，那就是这家公司的锅炉产品使用了含有致癌物质的石棉作为隔热材料。后来，接触过这种锅炉的员工和客户由于身体出现不良反应，于是对ABB提起集体诉讼，原告人数多达10万人。ABB为此先后支付了8.65亿美元的赔偿，但官司没有因为赔偿而结束。
虽然2000年，ABB低价将美国燃烧工程公司卖给阿尔斯通公司，但仍保留着相关的赔偿责任。这场官司涉及的天价赔偿费，让ABB在第二年出现了6.91亿美元的巨额亏损，面临破产危险。后来，ABB承诺成立一个12亿美元的信托基金作为赔偿保障，换取了原告同意美国燃烧工程公司破产，才算是了结了这场官司。
你看，在企业收购的时候，如果忽略标的公司的隐性负债，会给买方企业带来多大的风险啊。
这一类隐性负债通常和企业经营特征相关。比如，航空公司最大的隐性负债是空难造成的诉讼和赔偿。化工、煤炭、材料、采掘业最大的隐性负债是环境负债。中国神华股份在报表中曾经主动披露的一个隐性负债就是“土地复垦义务”，也就是说，完成开采活动之后，公司必须要把遭到破坏的土地进行修缮。但是由于每块土地所处的环境和情况不一样，修复具体需要多长时间，多少钱，事前很难估计，财务上就没法把这笔未来的支出放在报表内。所以投资者在评估中国神华的债务水平时，必须要结合企业的经营特征，去估计它的隐性债务。
刻意隐藏负债
如果说一类表外负债是经营活动中自然产生的隐性负债，那么还有一类隐性负债是公司为了让报表上的负债率看起来更低，故意隐藏在报表外的。我们叫它，刻意隐藏负债。
2019年4月，新城控股收到上交所的问询函，这家公司被质疑把高额负债刻意隐藏在表外。地产公司项目资金需求量大，而且需要分散风险，因此通常有大量的合(联)营公司。根据会计准则规定，如果新城控股在一家合(联)营公司持股比例超过50%，事实上对这家公司就拥有实际控制权，会计上就要求合并财务报表，也就是说，把这家公司的资产和债务都计入新城控股的报表中。
但是新城控股却找了个理由，没有进行合并报表。新城控股的说辞是，公司是根据自己的章程而不是会计准则的规定来决定是否要并表的。这个解释显然没有说服力。为什么新城控股不愿意把这24家公司的财务情况纳入自己的报表呢？如果你仔细看一下这24家企业的情况（如下表所示），就会发现这些企业大多数是亏损企业，而且资产负债率也非常高。其中永清县新城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资产负债率甚至达到了399.54%。
截至2018年12月底，新城控股自己的资产负债率已经高达84.57%，如果把这24家高负债企业并表，那么新城控股的资产负债率显然会继续上升。新城控股这几年现金流一直很紧张，高度依赖银行贷款。如果继续推高资产负债率，显然会引发银行的担心，所以才会把应该在表内的负债想办法调到表外去。刻意把负债隐藏在表外，这波操作是故意欺瞒投资者，也是违反会计准则的。
表外融资负债
第三种表外负债，是由于创新的融资方式带来的。
假设你开了一所民办学校，过去几年发展很快需要扩建，急需一笔资金。找投资人周期较长，而且你也不想出让公司股份，稀释对公司的控制权，所以你想找个银行贷款。获得银行贷款通常需要抵押、担保，但是教育行业有个特殊性，那就是根据我国现行法律，用于教育的房地产、教育设施不得拿来抵押。所以贷款也很困难。
贷款和股权融资都不行，那还有别的方法吗？其实有另外一个方法，那就是近几年非常流行的一种新的融资方式，叫资产证券化，简称ABS。
什么是资产证券化？简单来说，你手上有个东西能够在未来能够不断给你带来现金，而且你可以准确预测这些钱的金额与频率。这时，你就可以和金融机构合作，基于这个稳定的未来现金流发行证券，获得一笔融资。那么购买证券的人，他们的收益靠什么支付呢？就用这个东西未来产生的现金支付。这个操作的本质就是预支未来的钱。学校未来有义务要定期支付一笔钱，所以本质上是企业的一种负债。学校最稳定的未来现金流来是学费和住宿费。所以，学校可以通过打包出售未来这些收入，换取当下的融资。
2017年，北京市二十一世界国际学校发行了3亿的ABS, 厦门英才学校也发行了8亿的ABS。用这个创新的融资方式的还有各类旅游景区和主题公园。这些地方最稳定的现金流是什么呢？入园的门票，这就是ABS的基础资产。
你发现了吗？只要是能够稳定产生现金的资产，都可以用来做成ABS。不过，资产证券化的成功非常依赖资产的质量。学校将未来的学费和生活费收入证券化之后，出售的证券是要依赖学生未来定期支付的学费和生活费来支付的。如果这些学生大规模中断支付，就会造成ABS的暴雷。
表外负债能看到吗？
说了这么多表外负债的方式和风险，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控制吗？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于2000年正式通过《信息公平披露法》，要求美国上市公司必须主动披露资产负债表外的交易、安排和债务等一系列可能给公司财务带来重大影响的表外信息。
特别是在2002年安然事件爆发后，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通过出台《萨班斯法案》再次对表外披露做出了严格规范，其中第401节明确要求上市公司必须在年报和季报中披露所有涉及本公司的重大表外业务、合同或债务。
但遗憾的是，我国的会计准则暂时还没有制定统一的披露要求和标准。一些良心企业会在报表中进行披露，但是有的公司故意隐瞒表外负债，没有做任何形式的披露。如何规范披露要求，是财政部正在研究的一个重要问题。目前我们可以做的，是通过行业分析，判断企业经营中可能存在的隐性负债。再结合分析师报告以及其他信息渠道，了解企业是否存在刻意隐藏负债的情况。
总结
报表中看到的负债只是企业所有债务的一部分。隐藏在表外的负债通常有三种情况：第一种是经营过程中自然产生的隐性负债，这类负债通常和经营特征有关；第二种是为了降低资产负债率刻意隐藏负债；第三种是企业创新的融资方式，比如资产证券化或者融资租赁带来的负债。
课后思考
你的工作或者生活中有哪些隐性负债呢？欢迎你给我留言，我们下节课再见。
答：工作中或生活中的隐性负债有：（1）若未上够重疾险时，自己和家庭成员发生重疾，就会让一个家庭返贫；家庭赚钱的那个人，若未购买寿险和意外险时，发生了意外会令家庭返贫；（2）做工厂时，最怕发生灾和水灾，因为一把火能令库存几百万的库存化为乌有；在招聘员工时，特别是在机器操作的员工，都会找稳重，白天或有事不喝酒等的员工，因为这样的员工基本不会出工伤事故。我们这个行业，每年都会有工厂发生火灾，工伤事故更是很多，出一次事故意，工厂轻则损失万元，十万元，重则损失几十万、上百万……这些都是隐性负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