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记事以来,映象中我的二舅是他们村里第一个穿上牛仔裤的,他有一个超大的录音机,放两卷磁带的那种,我每次跟着妈妈回老家,都会去他的房间琢磨那台录音机,二舅的房间很干净整洁,拿我妈的话说,就像是一个“村干部”的宿舍。
二舅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修长的脸颊,粗粗的眉毛,虽然个子不高大,但是特别干练,声音洪亮,不说话的时候很严肃,但是笑起来映衬着他黑黑的皮肤显得那大白牙特别亮。
记忆中的二舅也总是特别“闷”,他不爱说话,但一跟家里人说话总是夹枪带炮的,特别“叛逆”,在那个年代,二舅的思想算很前卫,他不喜欢“老规矩”“老思想”,他特别像另一种人,不是普通的青年,身上的那股劲特别坳,对了,我还没说,他是几个兄弟姊妹中读书最多的。
二舅很少来县里看我,都是逢年过节妈妈带我回老家才能见到。
后来,我就没怎么见到过二舅了,中间一部分的时光都像是被偷走一样,妈妈说二舅出去打工了。
“二舅不是村干部吗?”
长大后,我问妈妈,这个深扎在我心很多年的疑问。
“你舅舅不听话,不信命,牛一样倔”妈妈叹气的口吻,我知道,舅舅过得不好。
后来,舅舅的妻子儿女都回了老家生活,但是始终不见舅舅的身影。
妈妈常常打电话给舅舅,问他过得怎么样,辛苦吗,电话那头永远都是一句话“可以的,你别担心。”妈妈还想再多说几句,舅舅就把电话挂断了,那时候不明白妈妈为什么总是默默挂断后就跑进房间流泪了。
后来,再后来,我就很少听到舅舅的事情了。
一直到现在,舅舅的一双子女成家的成家,外出打工的打工,妈妈嘴里才又说到“你舅舅不听话,倔得跟牛一样,孩子也跟他一样”。我知道妈妈又开始心疼二舅了。
今年,二舅因为常年打工,做的都是又苦又累的活,颈椎过劳严重,身体突然就不行了,做了手术后,妈妈让我关心一下二舅,说我小时候他最想我了,那天,我第一次加上了二舅的微信,也第一次拨通了二舅的视频,当我还担心那么久没见面会不会很唐突,会不会很尴尬时,视频就通了,我也终于看到了二舅,他头发花白,稀疏又凌乱的贴在他的头顶,他老了很多,脸上的那股劲早就不见了,只剩沧桑和疲惫,他见到我笑了起来,皮肤很黑,修长的脸颊凹进去很深很深,霎时间,我的眼泪如大豆般疯狂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