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去年参加工作后,因为上班无聊写的一篇回忆,也是我在知乎上的第一则回答,当时反响还挺大的,但总觉得欠缺了点什么。有幸最近得空能好好的修缮一番,借着这个鲜有人认识的平台泄泄自己的矫情。
2013年,我高考发挥失常,一枚火车票,把我从苏州送去了遥远的天津,就读了一所并不算一流的外国语学校。
大一刚开始的那一阵,很是迷茫,水土不服,乡音难寻。习以为常的苏E一下子变成了一水的津A,满街的煎饼糖堆,叫卖声油腻粗犷,空气中总是飘着一些不明的干粉,轻易的把过往的行人吹的灰头土脸。
北方人浓重的前后鼻音显得尤为刺耳,有的时候我能听懂每个字,也很清楚这就是正宗的普通话,却不得不请对方再讲一遍,才能费劲的会意。
我两眼无神,直勾勾的盯着手机屏幕,“分手”两字,一笔一划,刀子一般的剐着我心头的血肉。我坐在校门口台阶上努力的把脸仰起,尝试将泪水控制在眼眶里,不断告诉自己,前两天和爸妈分别的时候都不曾挤出滴眼泪来,现在为个女人,值吗?
一分钟后,面前水泥地上的一滩泪告诉我,真他妈不值啊。
别人都是毕业分手,我很厉害,闹了个开学分手。
室友暴着青筋拍着桌子,激动的安慰我:“这是哪?天津外国语大学!白花花,水灵灵的小妞多的是,你愁个屁!”
我擦擦一脸的唾沫,“你是在安慰我,能不能小点声照顾下我的情绪。”
我们学校男女比例1:7,是很多理工科大学男生心里天堂一般的存在。室友说的一点不假,就好比是猎人进了动物园,不存在打不着猎的说法。然而最初的我,却像是做了绝育的母猫,提不起丝毫的兴趣。别人泡吧蹦迪,酣战至黎明,我泡在教学楼里看书背单词,和高中的生活并没有很大的不同。
就这么浑浑噩噩混了一个学期,看着楼道里漆黑处一对对男男深拥喘息,浴室隔间帘子下的四只大脚,我意识到我该找个女人了,我怕再这样下去,会被现实活生生的掰弯。
这次我要找个能过日子的,体贴的,不能找太好看的,要不放着不放心。我躺在床上默默的告诉自己。
下定决心的第二天,我就轻易的动了凡心。在楼道背单词,视线轻而易举的被楼道另一头的一抹倩影勾了过去,驻足良久,无法自拔。
我滴妈,她向我走来了。眉似春山,目如秋水,鼻若悬胆,唇若抹朱,吐气如兰。长腿大胸美颜,这他妈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当晚我就对灯宣誓,我要追这个女生。在我伟大宏图的步骤一还没陈述完的时候,室友就给我泼了盆冷水。
“兄弟,你不先看看自己的条件吗,我觉得你这样的还是找个有趣的灵魂好了,美艳的皮囊你hold不住。”
我那会精液都快倒灌到脑子里了,哪听得进这些,反过来质问他“有趣的灵魂有什么用,不和硕大的奶子一样吗,爽的都不是自己,你得上手了才有发言权啊。”
在得知那姑娘是阿拉伯语班学习委员以后,我顺理成章的进入了学习部,成为了她日常班委工作中不可避免的一环,我至今对我当时的这一下手笔依旧感到满意。皇天不负有心人啊,我终于迎来了和她的第一次接触。
那晚我自习完,整理完书包,走在去往楼梯的走廊时,手机忽然“ding——ding——”两声,是短信:
你好是学习部袁喆么,我是13603班学委刘瑞馨,我明天早上起不来那么早,你能帮我拿下考勤表,到时候约个时间给我吗?
尽管心里千万只鸽子扑腾着飞起,无数只羊驼奔腾而过,却还是故作镇定的敲下了简单的“OK”二字。
翌日,在约定好的时间和地点,我遇见了她,前一晚复习了无数遍的说辞,却在这一刻紧张的悉数止于喉舌,只能木讷的交出考勤表。
接过考勤表,姑娘说:你就是袁喆吗?
“Boom”我脑子像被开了一枪,嗡嗡作响,她居然和我说话了,这难道就是爱情嘛??
我僵硬的接道:额。。emmmm。。嗯。。是的
姑娘莞尔一笑,转身便进教室,发梢飘过之处,尽是芬芳。留我一人在楼道里,心乱如麻。
有了彼此的手机号以后,我们互相加了微信、qq、人人、微博。我们最初的交流并不多,她每晚都会来看我的博客,我们在评论区谈一些有的没的,互道晚安之后,结束美好的一天。
她喜欢看我写的文字,而我则疯狂的贪恋她的容颜。
之后,无论上课下课,吃饭逛街,我的微信始终和她保持着联系。但我明白,只局限于社交app上建立的关系都是纸老虎,不见面发展,我永远无法打破我们之间那堵墙。
上天是眷顾我的,偏偏在这个时候,学生会组织了一次全体学生会成员观影的活动。我对着笔记本一遍又一遍的起草对她的观影邀请,纠结着拧巴着,踌躇之间,手机屏幕亮了,是她主动提出了要和我坐一起看电影。
室友“啪”的一记绝情掌排在我后脑勺上,“可以啊,老母牛不生崽,牛逼坏了!”
我像在梦游一般,摸着生疼的后脑勺盯着屏幕傻笑。
电影内容看的七零八落,期间不停用余光观察她,洁白清皓,仿佛梅上初雪,这么美好的女孩,居然愿意和我待在一起。
她突然抢过我的手机,嫣然一笑:“给我玩会”
那种笑容,让我想不到拒绝的理由,任由她从我手里夺过手机,开始把玩。
“密码多少啊?”上来就要密码,真是耿直,我好喜欢。
“emmm 0926”糟糕,密码是前女友生日我一直没改啊,一会她问起来,我就装没听见。
“谁生日啊,换我的吧。”
然后就开始设置新密码,这一举一动,在我眼里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暗示,此时此刻,天旋地转,心醉不已。
当天晚上睡前,收到了她的表白短信,久旱逢甘露,我开心的几乎一晚上没睡着,室友们也一个个都很欣慰,说你小子终于修成正果了。
和所有校园爱情一样,我们一起吃饭,一起晚自习,一起逛街看电影,当然也为如家、汉庭这些酒店的收入尽了一些绵薄之力。
我们都是学语言的,她经常用阿拉伯语骂我,我也会用印尼语反击假装骂她,但其实我每次都是说的我爱你。
她是回族人,也是穆斯林,于是我们出去不能吃猪肉。
虽然她和我在一起了,但来和她表白的男生依然络绎不绝,比我好的比我坏的,她都一一回绝了,那时觉得她真的是个很酷的女生。
我感觉我的人生在这里开始,才算是正式起飞了,甜甜蜜蜜一个学期,在我以为这种幸福将会一直被延续下去的时候,最大的转折悄然而至。
那天她告诉我,她妈妈不允许我们在一起,而且是一个我有口难辩的理由,她是穆斯林,我不是。
砰的一声,晴空霹雳。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正面面对过宗教这类事情,我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知道消息的那一晚,我错过了宿舍的门禁,一个人在校园里晃荡了一晚上,想哭但哭不出来。
我们依旧在一起,不计后果的在一起,我很感动她为了我和自己的亲妈对刚,因此我也决心我要好好对她,来回报她的对我的那份坚定。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至今都感觉难以置信。放暑假回家的第一天,她告诉我她妈妈得了绝症,日子已经不多了。
她在她妈病床前求她答应我们在一起,可她妈妈还是说了不。你知道宗教的东西我是真的不太懂,我只记得她经常放在嘴边的一句话:
得不到妈妈的祝福,是不会幸福的。
然后那个暑假,我们都开始有了动摇,我再坚定,也不能和将死之人作对,何况那还是她的妈妈,这太残忍。
那个暑假,她爸妈之前给她物色的高富帅对象,也回国了。他们在天津,我在遥远的苏州,这种无力感我实在是不想回忆。我很清楚,她父母让她去和那个男生出去吃饭看电影,她不可能每次都拒绝,所以我刻意的在聊天的时候不问她在干嘛。但这种刻意在她眼里似乎演变成了我的不关心,我们彼此埋怨,对彼此的意见也越来越大。
有天晚上打电话,终于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那个暑假,和她之间,就再也没有了然后。
后来我拿到了印尼大使馆的奖学金,出国交流学习一年,我们之间也就不了了之了。我在雅加达时常打开公寓的窗户俯瞰这片城市,黑暗的城市浸泡在霓虹之中,和夜晚的天津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只觉山河远阔,满城灯火,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
我心里对她是有恨的,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我觉得是她背叛了我。但一年的时间却什么也没冲淡,感情这种事情,走出来的,是因为从来没进去过,进去的,我没见过走出来的。
回国前听说他们分手了,我又刚好回了国,无数双眼睛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我们。而我心里却有了一个声音,不要为了那些不属于你的观众,去演绎自己并不擅长的人生。
我无意再去融入她的生活,默默删了她微信,卸载了人人,取关了微博。但偶尔还会在教学楼里遇见她,她早已不是之前的她,完全换了一种风格,高跟鞋,商务的裙子,bling bling的提包,一种OL气息扑面而来。美,美的不可方物,但对于被伤透心的我来说,纵使你百毒俱全,我也万毒不侵,
我生日那天,凌晨,刚过零点,她第一个在微博私信里给我发了生日快乐,但她送我的礼物,是两盒活生生的蟑螂。她这到底是祝我生日快乐,还是祝我生日不快乐啊,我问室友这礼物是什么意思。
室友躺在床上翘着脚丫,头也不抬的给了句,“吃屎吧你,是这意思吧。”
大四这一年,和班长在外租了房子,我变成了宅男,天天外卖+王者荣耀,几乎不去学校,但耳边总是传来和她有关的消息。今天哪个院的谁给她摆了一地的蜡烛,明天又是哪个学校的男生撒了一地的鲜花。至于他们成功与否,我没有过问,但听到这些消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快。
平平淡淡过完大四,去机场送走了最后一位同学,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里,我最终还是掏出手机联系了她,想给自己大学的感情一个交代。
我:我明天就走了。
她:啊,你要去哪啊?
我:毕业了啊,我该回家了,以后大概也不会来天津了。
她:哦,那我来送你!
我:你不上班么?
她:我请假吧,不行就翘班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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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着大雨,她没有带伞就来了高铁站,那天的她,是我最初认识她时候的她,白色T恤,牛仔裤,帆布鞋,远远的冲我挥手,回忆一下子就被拉扯到大一时刚认识她的那个秋天,我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的就冒出来了。
看着窗外的大雨和两手空空的她,我把我唯一的伞递给了她
我:知道要下雨也不带伞啊,丢三落四的小毛病总也改不掉,呐,这个给你,回去路上小心啊,我车快开了我得赶紧走了。
她接过了伞,低头小声的回了句,
一路平安。
我拉着拉杆箱上了扶梯,余光被泪水和雨水一同模糊了视线,但依然看见了她的目光在为我驻足,向来缘浅,奈何情深,你知道这个时候的我,多想抱住她。
轰隆隆的铁轨声中,我们的故事结束了,凡事过往,皆为序章,沉痛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吃下去,我就能长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