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回老家看到许多让我感触良多的人和事,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前几年还跟我一起玩的丹丹姑娘已经怀孕了,比我还小两岁,她跟她妹妹就是典型的农村小姑娘的成长路径,从小疯玩到大,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所以和身边的一切打成一片,不能说可悲,因为个中滋味只有她们自己能体会。
今年第一次跟爷爷奶奶去看爷爷的拜把子兄弟,以前我从没听说过,他住在一个阴暗潮湿的房子里,电视很小,床头摆着一堆药,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背弯道了极限,但眉毛很黑很长,隔壁有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放着劳作用的机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挂着一件黑的发亮的棉袄,大概是晒晒等天气转凉时穿吧。矮矮的院墙上放着一把发霉的挂面,他想晒晒再吃,奶奶看到都长了霉点,跟我说这还怎么吃啊。爷爷跟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他说前一段时间去珏山给人家扎扫帚把腰累坏了,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他说今年雨水太多,麦子刚要长好就被打落了,今年一亩地才收七八百斤麦子,往年能收一千一二斤,今年麦子价钱也一般,大概一块左右,好的时候能收到一块二一斤,我本想一亩就一千多块钱呢,也不少啊,但转念一想,一年才收一次或两次啊,而且大多数人的地也不够一亩。临走时他非要去地里给爷爷掰点玉米带走,他去了好久,正是中午,我有点怕这么烈的太阳把他晒晕了,不过好在他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回来了,他还给我们摘了个大冬瓜。对了,他的午饭就是米汤和馍,他不想吃菜。在他的房间呆着感觉人生都没有希望了。他的桌子上压着四张照片,是他和爷爷和他们几个老兄弟一起照的,照片里他笑的很开心,奶奶说叫他到城里家里来坐坐,他说找不到路,一阵心酸。人跟人的境遇差的太远了,还好情谊可以没有距离。
我还去了爷爷的姐姐家,记得以前她一个人住在一个两层的小黑屋里,腿因为类风湿而弯曲变形,小时候觉得很可怕,也可能她并不是住在小黑屋,只是我觉得当时气氛很黑暗而已。这次她住在女儿家里,腿已经完全不能站立了,原来她是扶着墙来给我们开门的,这次就全场一直坐着,后来就躺下了,因为坐着腰很累。她说眼睛瞎了一只,现在不敢哭了,怕另一只也瞎了,耳朵也不太好使了,前一段脑梗,住了回医院,现在说多了话心脏也难受,基本上从头顶到脚心没有舒服的地方了。去医院检查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年龄大了,不敢轻易动刀。突然想到在学校时有天去吃早饭,碰到一个老爷爷骑着车经过,跟坐在路边花坛的老奶奶打招呼,问她在等谁呢,她说谁也不等,等等我自己。当时觉得好萌,现在觉得好难受。爷爷的姐姐说现在很害怕,怕儿女们受不了她了,也怕儿女照顾她再把自己累着,儿女们也都不小了,她女儿脸色很黑,高血糖,耳朵也聋了,好在腿脚方便,她说每次女儿上厕所都很怕她一下栽倒了起不来。人老了什么都怕,这个世界也不再可爱了。她说很想死,但怎么就死不了呢?
爷爷近几年身体也不好,但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心病,去医院检查什么病都没有。今年考完研多去陪陪爷爷吧,他的生活也是太平静并且没有希望了。老姑说爷爷多亏奶奶照顾,好在奶奶身体很好。奶奶也说现在她还可以,就不用麻烦子女照顾,万一她有点啥,儿子女儿就都得管了。近几年爸爸自顾不暇,没怎么给爷爷奶奶买东西,多亏几个姑姑住得近,也常去看看奶奶,给奶奶买些小东西,他们也不至于太无聊。我这几年去外地上学,也不大去看爷爷奶奶,加上去年爷爷因为我叫他去看病所以给吃坏了,大过年的住院,我心里也很不好受,有点害怕面对病怏怏的爷爷,因为他在我心里一直都是那个全世界最高的人,每到周末就接上我和小咪回家,早上把我拖起来去公园晨练,跟我说不到长城非好汉。他还说要在小院里种上葡萄,这样我坐在下面,一张嘴就能吃到。现在的爷爷太陌生,整天除了难受就是躺着,我想到初中时爷爷住院,我去看他,本想说他太不注意了,但看到他的样子我却只有哭。
到现在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我离开病房时,奶奶在床位端着个碗,在黑黑的背景下向我挥手再见,那一刻我真的很害怕,现在也很害怕,什么都抓不住,人太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