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身坐着,与往常一样,铮亮的漆黑军靴有一下无一下的踏着地面,似乎有些不耐烦,又似乎是消磨时间的动作。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他的眼睛,无奈中掺杂着一缕光亮,那缕光…是他留在这里的原因吧。
两只皮手套被褪了下来,只轻轻的挥了挥上面的灰尘,在修长的指间把玩,这么久了也不见损坏,可见价格不菲,隐隐记得这手套的地位曾是得来不易,只是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叹了口气,随手将那手套搭在了一旁的桥上,转而将腰间那本就无尘土的枪仔细擦拭了一遍后,起身将身上的军装整理了一下,灰蓝色的军装已经露出来灰败的白色,旧的极了。他蹙了蹙眉,暗暗与自己说着是该换一套了。这副样子,她若看见了,一定会不高兴。
她不高兴的时候就该…
想到这里,猛然发现自己竟都想不起所等的人的样子,自己的身体越发虚弱,忘记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即便是努力去回忆…越想,头便越痛,不由得有些恼怒,抬手就是头上一拳,低声骂道: “没用!”
他已然不记得等了多久,只记得自己曾多次拒绝了喝汤,这汤…我不能忘记她,我得等她。
他知道这座桥每天上都有很多人,桥上有位婆婆,行人途径于地,便赠予一碗汤。汤尽,往事前尘断,落入轮回道,重生。
“年轻人,鬼与人不同,人有吃喝便可活,鬼不一样,他需要执念,需要有人记得,越多人记得便会越强大,反之,当他被所有人忘记的时候,便是他魂飞魄散之时,老婆子痴情人没少见,都落的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你…当真不入轮回?”
“不入”
“你可想好了?”
“不入”
他没有丝毫犹豫,哪怕她忘记自己也好,他只想再看她一眼。
她毕竟只是个小女孩,这里阴森森的,若是她一人,害怕可怎么办?可看着日渐透明的自己,“而如今的我又该如何保护她…”转念间又想起,是谁一直记得自己?是她吗?活了这么久,也只有她了,她竟记了自己这么久,不免心疼。
眼见天色该亮了,自己也该歇歇了,他打直的背弯了弯,转身走去,才未走几步,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喧哗,细听,似乎有人从阳间强开了阴间通道,如此大费周章,竟只是为了找人?虽觉趣,可一向不喜热闹,故而只在远处站着,打远望一望,隐隐见来人似是着了件红色斗篷。
“这红色…倒是好看”。
天气凉了,确实该多穿些了,说着,将披风两侧扯了扯,转身走去。许是走的匆忙,才走两步便想起了自己的手套,回头去看,手套竟落在了地上,不由皱皱眉头,弯腰去捡,才捡一只,却见一双小小的绣花鞋停在了自己面前,扬头去看,竟是刚刚红斗篷的小姑娘,十分精致可爱,那双黑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望着自己,她娇小却又高傲,一只小手向自己伸了过来,“张显宗,跟我走”
“张显宗?”
虽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心里却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很高兴,又觉得自己必须听她的。
可一想自己等了那么久的人,又实在不甘心“我在等人?”
她皱了皱眉毛“你在等谁?”
他无奈的摇摇头“我不记得了,可是我很爱她”
她冰冷的表情忽然松了些“跟我走,我带你去找她”
“好”
我起身,将手与她相握,这感觉,总觉得十分熟悉。
“你认识我么?”
“你叫张显宗,我认识你”
“那你呢?你叫什么?”
“岳绮罗”
“绮罗,这名字很好听”
“是吗?那就好好记住,不许再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