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来了,大家都挺高兴的。我走在大街上,看见每个人都傻逼兮兮地笑。我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笑的人里有开杂货店的,眼睛眯着盘算一年赚了多少钱。笑的人里也有在外面不知道哪里打工刚回来的,一身穿得喜气洋洋,生怕人家觉得他穷酸。
赚大钱的总是不动声色地享受,没本事的总是大张旗鼓地炫耀。年轻人是这样,中年人也是,有些老不死的也是。
元旦诞生于四千年前,那时候的人们是要喝椒柏酒享受五辛盘的。椒柏酒,就是辣椒和柏根泡的酒,五辛盘就是葱姜蒜韭菜和香菜,口味十分重。人们想以辛去陈,善化风气。而现在的人都去吃西餐,甜甜的。结果风气一代不如一代。
在十年之前,我只知道元旦是要放假的。那时候只知道情人节是七月七日,牛郎织女约会的日子。不像现在这样,所有的节日都变成了情人节。
情人的日子过多了,就变成了熟人。倘若你们还要继续过,那就离分开不远了。
如果你一直给一条狗喂屎,它永远不会腻。假如你又喂给它一块肉,它再去吃屎就会吃不惯。假如你又一直给它喂肉吃,它会自己去找屎。因为狗只要吃过了屎,它就会记住,它本来就是吃屎的。
举这个例子,不是说你们是狗。我知道狗的想法,但不能猜到你们在想什么。
现代的节日只是为了刺激人的五官而准备的啃屎仪式。商家们用各种华丽浪漫的招式把你们一步步骗过去,你们还自以为激情满满返老还童。每天上午八点以后才诈尸起床的人没有资格说激情。
真正有激情的人,他们自己远走天涯,挑战极限高峰,创造满天烟火。而不是像你们这样为一些五毛钱特效搞出来的东西而声嘶力竭地尖叫。你认为的那些高大上的东西只是那些技术人员的玩具。为了一棵圣诞树而兴奋的人都是傻逼。
有一些人,在新年的时候很开心,不是你们那种傻逼式的开心,而是从心里为一些事而感到快乐。这样的人分成两种。
一种是踏实做事的人。比如上面提到的杂货店老板,或者在前几天的考研里很有自信的人。他们为了过去一年自己的收获而开心。
另一种是有情怀的人。比如为了能看到大家都团聚在一起而喜悦的长者,或者为看着院子里的槐树长大而欣慰的爷爷。
有情怀并不是文艺,也不是情感泛滥。你看到的一家团聚跟留守老人看到的不一样,你看到的满树黄叶坠落跟绝症患者看到的也不一样。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你们为了新年而快乐,我可能很不快乐。但人类的想法可以一样。我觉得你是傻逼,你男朋友也觉得你是。他不直接说,是为了打完新年第一炮。而我没有炮可打,所以我能勇于跟你说。而你现在正忙着呻吟,可能没有时间听这些。
人是寂寞的,这种寂寞从被羊水隔离的那几个月开始产生。而人又不甘寂寞,总想着搞事情。平时懒得搞,结果一过节则特别兴奋。一夜情变成了都市潮流。人就像禽兽一样。
有人上天台点蜡烛表白,有人拿着一大把花送人,有人束起无数气球想上天。他们觉得这样就是文艺青年该有的样子。可他们还是睡到下午两点。
有的人去丽江住青旅,有的人去凤凰看苗族人,有的人去江南赏那蒙蒙的烟雨。可他们欠一屁股债。
有的人看完《从你的全世界路过》、《追影子的人》、《白夜行》、《阿弥陀佛么么哒》这样的几本书,觉得自己已经达到了文艺的最高峰,可以赏花弄月吟诗作对仗剑走天涯了。可他们连高数都挂科。
张嘉佳是很文艺的。他是资历很深的编剧。他以为文艺的青年很多。结果拍个电影被骂得狗血淋头。披着文艺的脸皮出来见人的傻逼太多了,我看着就恶心。
他们的特点是,一向特立独行,一向孤芳自赏。他们觉得所有的姑娘都该喜欢他们。他们乐于抄袭像“花开两朵,天各一方”这样的句子。他们骂别人比“老子操你大爷”还要庸俗的话。
真的文艺青年也骂人,他们骂人的方式就是轻轻说一句,“哎。”
文艺青年是不喜欢像新年这样的节日的。我也不喜欢。虽然我不文艺。
当凌晨两点的爆竹声吵醒床头的钢琴曲,我的内心总是十分焦躁。我只会在吃年夜饭或者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高兴一下,其他的节日活动基本不参加。
所谓的活动,必然是一群有社交恐惧的人组织的。这样的活动毫无意义。不认识就不认识,没什么好珍惜的。相信一见钟情的人肯定在自己长相上自卑,相信一见如故的人晚上做的梦一定很多。
新年是一针兴奋剂。每个节日都是一针兴奋剂。马上你们就会产生抗体,迫使你们的神经冲动变少。你们新生成的突触会被保护系统消灭掉。同时被消灭的,还有以前产生的突触。你们最终会失忆。
你们要把心静下来。
在我心里,只有一个情人节。在那一天,喜鹊跨越星河在唱歌。
人生安宁当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