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真是可怕。你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以怎样可怕的面目出现。它就那么冷不丁地窜出来，让每一个发现它的人手足无措。这真让人沮丧。在最早的时候，我能听到声音。它在我耳边"滋滋"地响着，像电流的声音，我安静地听着，虽然有一点点差异，——任谁听到时间那么响着都会诧异——但并不恐惧。那时候我还没有觉得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我安静地对待它，偶尔会想起，却没有认真地思考过。从某一天开始，某一个突然的时刻，我发现时间似乎更匆忙起来：刚过去一个星期，而上个星期一明明就是昨天。时间成了一块压缩饼干。一个星期还是七天，一如往常，可我觉得它的真实长度只有一两天。它的来去岂止是风可以形容的。它在日期里玩起了捉迷藏，有些日子它干脆不出现了，或者出现过，可是已经无法察觉，你只能在某一刻想起时，发现它串在一段日子的两头。一个出没不定的怪物，最让人心慌的是，你会发现它开始在你身上涂涂改改，留下痕迹。它会在脸上画上细纹，且无论你如何努力，那细纹一旦画上就赖着不走，只有越来越深的趋势，你又能怎样？身体有些地方会变得松弛，有些地方会变得扁塌，这也是拜时间所赐，倒回去到某个时间，可没有这些。

    可虽然如此，不得不说，它是狡猾的，有时它又做出悠闲的样子，比如刚刚过去的某个瞬间。我几乎疑心时间和以前一样的漫不经心了，事实似乎也的确如此，时钟的百分位上数字的替换不紧不慢。只有猛然想起去看时钟，才会发现时间竟然过去了那么多。594，这是我今天早起的收获，在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我敲出了594个字，我可以这个数字去定义时间，不过这个时间要特别标明，是"我的时间"。那过去的半个小时有了行迹，它不再是藏头缩尾的，它以一副受难的姿态，被钉在"这"半个小时上。如果明天我不再琢磨，只任手指一股劲地敲去，不修改不删减，这个"十字架"会更宽阔，躺上去也会舒服一些。我想，时间希望这样。毕竟在十字架上总要摆出一副受难的样子，如果有个舒适的十字架，无论如何都会是个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