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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廿二史札记》卷9-14
沈约於齐永明五年(武帝)奉敕撰宋书,次年二月即告成,共纪、志、列传一百卷。古来修史之速,未有若此者。今案其自序而细推之,知约书多取徐爰旧本而增删之者也。
凡遇朝廷过举,无一不深为之讳,皆徐爰旧书也。约作宋书於齐朝,可无所讳;爰作宋书於宋朝,自不得不讳,讳之於本纪,而散见其事於列传,当日国史体例本如是。沈约急於成书,遂全抄旧文而不暇订正耳。
又如明帝诸子传:随阳王翽、新兴王嵩,皆先书「元徽四年,年六岁。」下书「齐受禅,以谋反,赐死。」元徽四年至昇明三年,齐受禅仅三阅岁,则翽等仅九岁耳,九岁之人,岂能谋反?而曰「以谋反,赐死。」则齐之戕及亡国之童稚,不言可知也
盖人各一传,则不胜传;而不为立传,则其人又有事可传,有此带叙法,则既省多立传,又不没其人,此诚作史良法。
子显修书在梁武时,其叙(齐)郁林失德之处,不过六、七百字,叙(齐)东昏无道之处,则二千余字,甚东昏之恶,正以见梁武之兵以义举,此又作史之微意也。
古未有子孙为祖父作正史者,独子显为祖作本纪,为父豫章王作传,故於豫章传,铺张至九千余字,虽过於繁冗,然亦不失为显扬之孝思也。惟豫章乃高帝第二子,则应入高帝诸子传内,与临川王映等同卷,乃以临川等为高祖十二王,编在三十五卷,而豫章则另为一卷,编在二十二卷,与文惠太子相次,以见豫章之不同诸子,此则苟欲尊其父而於义无当也。
昭明太子以其母丁贵嫔薨,武帝葬贵嫔,地不利於长子,昭明听墓工言,埋蜡鹅等物以厌之。後事发,昭明以忧惧而死。
昭明有五子:豫章王欢、河东王誉、岳阳王察、武昌王敕、义阳王鉴,武帝以昭明薨,不立其子继统,故各封大郡以慰其心。今梁书欢等皆无传,惟誉有传,而与武陵王纪同卷。此必元帝时国史,纪与誉皆称兵抗元帝者,故同入於叛逆内也。
武帝即位,追尊其父顺之为文皇帝,母张氏为献皇后。於是皇后传内,首列张后。然顺之官职事蹟已叙入武帝纪,未尝另作纪传,则张后生武帝有菖蒲花之祥,亦即叙於武帝纪可矣,乃特立一传,於诸后之首,是妻有传而夫无传,殊非史法。
梁书虽全据国史而行文则自出鑪锤,直欲远追班、马。盖六朝争尚骈愈,即序事之文,亦多四字为句,罕有用散文单行者。梁书则多以古文行之。
南北八朝史,宋书成於齐,齐书成於梁,魏书成於北齐,其余各史皆唐初修成。然虽成於唐初,而天下实未尝行也。
非有大力者不能备之。惟南北史卷帙稍简,抄写易成,故天下多有其书,世人所见八朝事迹,惟恃此耳。若无镂板之法,各正史盖已一部不存矣!
古来荒乱之君,何代蔑有?然未有如江左宋齐两朝之多者。宋武以雄杰得天下,仅三年而即有义符。文帝元嘉三十年,号称治平,而末有元凶劭之悖逆。孝武仅八年而有子业。明帝亦八年而有昱。齐高武父子仅十五年而有昭业。明帝五年而有宝卷。统计八、九十年中,童昏狂暴接踵继出,盖劫运之中,天方长乱,创业者不永年,继体者必败德。是以一朝甫兴,不转盼而辄覆灭,此固气运使然也。
宋武起自乡豪,以诈力得天下,其於家庭之教,固未暇及也,是以宫闱之乱,无复伦理。
前废帝尝梦其母王太后谓之曰「汝不孝不仁,本无人君之相,子尚愚悖,亦非运祚所及。」孝武险虐灭道,怨结神人,儿子虽多,并无天命,是冥冥中固有鋻观不爽者。孝武既以多杀文帝子而绝嗣,明帝又以多杀孝武子而其子亡国殒身,无复孑遗,真所谓自作之孽也!
魏收仕於北齐,修史正在齐文宣时(高洋),故凡涉齐神武(高欢)在魏朝时事,必曲为回护。
高欢起兵讨尔朱氏,废节闵而立平阳王修,是为孝武帝。未几,帝与欢不协,乃西迁关中依宇文泰,欢别立清河王亶子善见为帝,是为东魏,而孝武为西魏。
而范书中有荀彧一传,彧出仕即参曹操军事,始终为其谋主,佐成大业,则听其传於魏志可矣。而蔚宗以其心存汉朝,阻魏九锡,特入於汉臣内,此又作史者於限断之中,寓变通之例。
按左传「晋景公有疾,立太子州蒲为君,会诸侯伐郑。」史记「赵武灵王传国於子惠文王,自称主父。」此实内禅之始,然未有太上之称,故不列也。他如晋司马伦迁惠帝於金墉城,号曰太上皇。唐高祖立隋代王侑,尊炀帝为太上皇。此皆僭乱革易时事,名同而实异,更不可列入内禅之内也。
北朝诸君固无足道,唐、宋则名分典礼各着称史册。然洪容斋谓「唐四君:顺宗以病不能临政;高祖以秦王杀兄弟;明皇幸蜀,太子擅立;惟睿宗传位,发於诚心,然至先天二年,太平公主被诛之明日,始尽行归政,则犹有不得已者。惟宋高、孝两朝,为千古所未有云。」此固确论也。然南宋国仅偏安,嗣君又非亲子,究不得为大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