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成语"蝇营狗苟"最早源自唐代著名文学家韩愈的《送穷文》。这里的"蝇营"和"狗苟"是两个形象的比喻:
"蝇营":说的是像苍蝇那样四处飞动,营营往来,追逐污秽之物。这个意象其实更早可以追溯到《诗经·小雅》中的《青蝇》篇,用"营营青蝇"来讽刺进谗言的小人。
"狗苟":则是形容像狗那样苟且偷安,不顾廉耻地活着。
韩愈将这两个意象结合在一起,创造了"蝇营狗苟"这个成语,生动地刻画了那些为了名利而不择手段、四处钻营、卑鄙无耻的人的嘴脸。
公元803年,35岁的韩愈在长安任监察御史。那时的大唐,表面繁华依旧,内里却已开始腐朽。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韩愈写下了《送穷文》,其中有言:“朝悔其行,暮已复然;蝇营狗苟,驱去复还。”
公元8世纪末的大唐帝国,经历了安史之乱的剧痛后,表面上恢复了往日的繁华。长安城依然是人烟稠密、商贾云集的国际大都会。东西两市店铺林立,胡商蕃客络绎不绝。然而,在这繁华表象之下,朝政却日渐腐败,官场风气每况愈下。
韩愈生于公元768年,正好见证了唐朝由乱到治、再由治渐衰的过程。他三岁丧父,由兄长抚养,十二岁时兄长又去世,由寡嫂郑氏含辛茹苦地抚养成人。这样的成长经历,造就了他刚直不阿的性格,也让他对人情世故有着更为深刻的洞察。
25岁登进士第后,韩愈在仕途上并不得意。直到35岁才当上监察御史,这是个负责监督百官的职位,品级虽不高,责任却重大。正是在这个位置上,他亲眼目睹了官场中种种不堪的现象。
那些官员,早上刚忏悔自己的行为不当,晚上又重蹈覆辙。他们像苍蝇一样四处钻营,像狗一样苟且偷安,即使被驱赶,不久又会回来。韩愈用“蝇营狗苟”这四个字,精准地刻画了这种官场生态。
在长安为官期间,韩愈见识了太多“蝇营狗苟”之事。
有位姓李的官员,为了巴结上司,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守在长官家门口,就为了在上朝路上能说上几句话。他还特意打听长官的喜好,得知长官爱喝茶,就不惜重金搜罗各地名茶进献。
更有一位王姓官员,明明胸无点墨,却靠着溜须拍马的本事,在官场平步青云。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某次上司生病,他竟亲自尝药,日夜侍奉在侧,比亲生儿子还要殷勤。
这些人的行为,让韩愈深感不齿。在他看来,为官者当以天下为己任,岂能如此不顾廉耻?
当时朝中最有势力的要数宦官集团。自安史之乱后,宦官势力坐大,甚至掌握了神策军兵权。不少官员为了升迁,争相投靠宦官。有个叫于皐的官员,竟然认权阉吐突承璀为干爹,每次见面都行跪拜大礼,口称“父亲大人”。
韩愈的好友、同样以刚直著称的御史中丞李绅,就曾因得罪宦官而被贬官。临行前,韩愈为他送行,李绅苦笑着说:“如今朝中,直言者遭殃,谄媚者得志,这般风气,何时能改?”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韩愈。他想起自己不久前写的《师说》,文中呼吁尊师重道、重视真才实学,可在现实中,多少人还是靠着钻营苟且而飞黄腾达。
“蝇营”二字,极其形象地描绘了那些钻营者的行为方式。他们如同苍蝇,哪里有利益就往哪里扑。
在韩愈的时代,最常见的钻营方式就是投靠权贵。当时长安城内有诸多藩镇派驻的进奏院,实为各地节度使设在京城的情报站和联络处。不少官员暗中与这些进奏院往来,希望借此与地方实力派搭上关系。
更有甚者,利用科举考试的机会结党营私。每年科举放榜后,新科进士都要拜谢主考官,自称门生。这本是常规礼仪,但有些人却借此大做文章,形成牢固的座主与门生关系,互相提携,一荣俱荣。
韩愈自己也曾担任过考官,对此深有体会。有一次,一位落第举子竟然带着厚礼来到他家,希望他能向其他考官说情。韩愈当即严词拒绝,并对家人说:“此等行径,与蝇营何异?”
除了科举,另一条钻营捷径便是婚姻。当时长安城中,高门望族的待嫁女子往往成为官员们争相追求的对象。有人为了攀附权贵,不惜休掉结发妻子;有人年过四十仍不娶,就为等一个能助自己飞黄腾达的姻缘。
韩愈在《试大理评事王君墓志铭》中,就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位王姓官员,为了娶到司徒马燧的侄女,竟然谎称自己是名家之后。婚后靠着岳家的关系一路高升,最后事情败露,羞愧而终。
这些人的行为,恰如韩愈在《送李愿归盘谷序》中所写:“伺候于公卿之门,奔走于形势之途,足将进而趑趄,口将言而嗫嚅。”活画出一幅钻营者的丑态。
如果说“蝇营”是主动钻营,那么“狗苟”就是被动苟且。这类人未必主动巴结权贵,但为了保全自己,可以放弃原则,苟且偷安。
在韩愈的观察中,这类官员在大唐官场中比比皆是。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明哲保身,遇事不敢表态,唯恐得罪任何一方。
公元805年,唐顺宗即位,启用王叔文等人进行改革,史称“永贞革新”。这场改革旨在打击宦官势力和藩镇割据,本该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朝中官员大多持观望态度,真正支持者寥寥无几。原因无他,唯恐站错队而引火烧身。
果然,改革不到半年就因顺宗病重而失败。宦官俱文珍等人拥立宪宗,王叔文被贬后赐死。这时,那些原本沉默的官员们纷纷上书,痛斥革新派种种不是,以显示自己的“正确”。
韩愈当时因上表谏迎佛骨被贬在外,未能亲历这场风波。但他回长安后听闻此事,不禁感慨万千。他在给友人的信中说:“见风使舵者众,坚守正道者寡,此朝廷之悲也。”
更典型的例子发生在对待藩镇的态度上。安史之乱后,地方藩镇拥兵自重,时常抗命不从。朝中官员多主张姑息,认为只要藩镇表面臣服即可,不必较真。
公元817年,宰相裴度力主讨伐淮西吴元济叛乱,朝中反对之声不绝于耳。理由无非是劳民伤财、胜算不大等等。实际上,很多人是担心一旦开战,会打破现有的利益格局。
韩愈当时任中书舍人,坚决支持裴度。他甚至在朝堂上直言:“藩镇之祸,起于姑息。若再纵容,国将不国!”这番话得罪了不少主张妥协的官员。
最后,在裴度的坚持和李愬的奋勇下,官军雪夜下蔡州,生擒吴元济,取得了淮西之役的胜利。事实证明,对藩镇的强硬政策是正确的。而那些当初反对用兵的官员,这时又纷纷上表祝贺,仿佛自己一直都是主战派。
韩愈对此深感无奈,他在《蓝田县丞厅壁记》中写道:“官场之中,多有事至而不敢言,言而不敢尽者。皆因苟且之心过重也。”
“蝇营狗苟”的现象,何止存在于韩愈的时代?纵观历史,每个王朝到了中期,几乎都会出现类似的官场生态。
"蝇营狗苟"这个成语自韩愈创造之后,便在语言中流传下来,其形态和用法也略有发展。亦作"狗苟蝇营":这个成语也常常被写作"狗苟蝇营",两者的意思和用法是完全相同的。
稳固的成语结构:"蝇营狗苟"属于联合式结构的成语,由"蝇营"和"狗苟"这两个意思相近的部分并列组成。它在句子中通常作谓语、宾语或定语,带有强烈的贬义色彩。
历代文人的运用:后世许多文人都曾使用过这个成语。例如:
宋代民族英雄文天祥在《御试策》中写道:"牛维马絷,狗苟蝇营,患得患失,无所不至者,无怪也。" 用以批判那些只顾钻营私利、患得患失之人。
清代小说家曾朴在《孽海花》中也有:"到底狗苟蝇营,依然逃不了圣明烛照。"的句子。
近现代作家如梁实秋、马识途等也在作品中用过此成语,可见其生命力之持久。
总而言之,"蝇营狗苟"一词凝练了古人对一种卑劣行径的深刻洞察与生动概括。它源于韩愈的《送穷文》,以苍蝇和狗作比,精准地刻画了那些为了追逐名利而毫无原则、四处钻营、苟且无耻之徒。这个成语至今仍具有很强的现实警示意义,提醒我们做人做事应光明磊落,坚守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