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晨父母家的墙上挂着一些照片,我看见了萧晨第一年参加工作时的照片,这让我想起我们刚刚结婚的时光,想起我和萧晨美好的1989年。
萧晨在我们婚后给我父母的第一封信中这样写道:“爸爸妈妈,第一次这样称呼您们有点不好意思、不习惯。我感谢您们给我一个心地善良、聪明伶俐、善解人意的女儿。我将爱她胜于自己的事业与生命。”
我原本不知道有这样一封信存在,离婚后投奔父母在父母处看到了这封信,霎那间,我泪流满面———保持初心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记忆又闪回到萧晨和我尚未发生重大冲突的1995年。
“假如我将来有一天爱上了其他人,你不要跟我吵和我闹,你好好劝一劝我。”萧晨对我这样说,在那个时候,虽然我不在他身边时他已经多次肉体出轨,但在精神层面,他无法割舍和我从大学时代建立的感情。
“你我这么相爱,假如有一天分开了,我们两个人都会痛苦、后悔一辈子。” 他道。
原谅我,萧晨,我未曾像你预料、甚至可能希望的那样痛苦一辈子,我爱上了石健,我的后半辈子非常幸福。我吸取了我们婚姻失败的经验,我没有让金钱、骄傲、贪婪、报复继续占据我的生活,也没有因为你的荣华富贵和昔日情感让我对你念念不忘,我解脱了!
如果说我和萧晨的故事要多悲伤就有多悲伤,那么,我和石健的故事要多幸福就有多幸福。
但是,我后悔。我后悔的是:我伤害了萧晨。
善良的萧晨妈妈却一点也没有责怪我的意思。
老人拉住我的手,道:“你要常常跟他说说话,给他烧烧纸。”
老人眼含泪水,一再嘱咐我:“你要多和他说话,”似乎是为了有效地敦促我和她心爱的儿子说话,她不惜为我推出了榜样:“韩雪就天天跟他说话,韩雪每天都抱着他的骨灰盒,和他说话。”
我的眼前出现了韩雪瘦弱的身影,她饱含泪水,抱着丈夫的骨灰盒,彻夜不眠,喃喃细语。
老人继续说:“韩雪她也是一个痴情女啊,她自己都这样了,还来安慰我。”
我的眼前再次出现了韩雪摇摇欲坠、站都站不稳的身影,她双眼含泪,在对老人说:“妈妈,你要坚强,你还有其他儿女,你还有孙子孙女,你还有我。”
萧晨妈妈用了一个“也”字,肯定的是我的痴情,老人没有读过多少书,但非常聪明。她不仅知道我对萧晨痴情,还知道她儿子对我很有感情。她知道她儿子渴望和我说话。
我的记忆漂浮到了我和萧晨离婚六年后的2007年。
“我有时候觉得好孤独,好想找人好好说说话。”萧晨在电话里对我说。
我有点得意,又有点为难,我的眼前出现了喝了二斤醋的石健,我勉为其难地道:“有什么话,你不能跟韩雪说呢?”
我没忍住我的得意,在电话里追问:“你们感情不好吗?”我像一只给鸡拜年的黄鼠狼,貌似关心,其实问得不怀好意。
“没有,没有,没有。”萧晨连用了三个“没有”打消了黄鼠狼的得意,让我失望地知道他们夫妻感情深厚。
他道:“只是她太年轻了,我内心的状态和感受她无法体会。”
我用鼻子“哼”了一声———我这个能体会你内心状态和感受的人对你的嚣张跋扈又忍不住要直言,忠言自然逆耳。
假如我和一群想跟着萧晨发财的马屁精一样,把马的屁股拍得舒服一点,也许我们的婚姻可以长久一些。
然而,真正的好伴侣不是用来拍马屁的,而是用来帮助你认识你的错误和局限、帮助你修正航线的。
在2007到2009的这段日子里,石健常常指责我和萧晨通电话时间过长。
“你和他假借女儿之名,谈情说爱。”石健看问题总是这么尖锐。
“我对你是忠诚的,我连萧晨的手都没有碰过。”我替自己争辩。
“忠诚的意义并不仅仅在肉体,它更加在于心灵。”石健道。
我叫苦不迭,心想:到哪里去弄到一把刀子,割掉我脑中对萧晨的记忆,让我实现对石健精神层面绝对的专一?
我记忆的碎片又飘到了2009年,萧晨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年。
“我放不下我的大女儿。我放不下她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孩子是你生的。”这一天,萧晨在电话里这样对我说。
我吓了一跳,赶紧拿着电话从石健的身边逃离开。
假如萧晨这辈子对我说过什么情话的话,这句话算是他为我留下的最好情话,足够我回味。我认为,萧晨为我留下这样一句话,是对我和他相爱一场的全面肯定,是对我人品的高度评价,也是对我和韩雪滑铁卢之战作为战败方的精神弥补。
不过,这句话也做实了石健的猜测:我和萧晨在假借孩子之名谈情说爱———我原本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点。
萧晨妈妈继续劝说我,希望我能够给萧晨烧烧纸,希望我能够和萧晨在灵里说说话。
我在心里用小美对她的称呼说道:“奶奶,原谅我。我会让孩子永远记住她的父亲,我会让孩子在他的忌日和清明都去祭奠他,和他说话,但是,我只能将我的心、我的灵都完整地交给石健。”
在这人世间,无论是事业、财富还是婚姻、爱情,都有天道,都有规则。
爱情和婚姻的规则就是:一夫一妻,彼此忠诚;下至肉体,上到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