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大家经常谈论的熟客除了崔永元,恐怕就剩毛坦厂了,自从上了中央的纪录片,这座处在六安市大山深处的高中彻底火了,它有了“高考工厂”称号,这个称号多少有点不友好的成分,因为当人们反对体制教育的时候,这座“高考工厂”也就成了一个活靶子,大多数人可能都认为这么严苛的学习安排,十分不人性化,更有人大呼这就是“范进中举”,但是我想说的是,你不在毛坦厂,你不是穷苦出身,你就永远也不知道毛坦厂对这些孩子意味着什么?代表着什么?
我老家在安徽合肥,再具体点就是在合肥和六安的交界处,离大家口中的毛坦厂中学没多远,我身边在毛坦厂中学上过学的孩子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人,但是没有一个人跟我说过在毛坦厂学习很痛苦。
安徽位处在长江的中下游,中的不能在中的中部,经济发展跟沿海地区比不了,多年前就有务工大省的称号,对外省的劳动力输出数量一直居高不下,虽然近几年合肥发展的速度不错,但是偏远的农村山区的经济状态并没有质的变化,打工和种地成为了农村家庭主要的经济收入,所以当没有父母的帮衬,没有家庭的助力,没有优质环境的推动的时候,一个孩子想要改写命运,就只剩下一种方式,那就是读书,拼了命的读书,学校里那句“读书改变命运”的话绝壁也是个从农村走出来的人写出来的,因为尝过,所以懂得。
合肥六安地区的父母也是最舍得在孩子教育上花钱的父母,这些整天从土里扣钱的人可能会为了五毛钱跟人讲上半小时的价,可是当要拿出好几千甚至好几万的学费时,从来没有二话,他们通常连高中都没上过,但是他们心里清楚,孩子只要上学才有出路,要不然只有跟他们一样一辈子种地为生,而这些农村的孩子也明白自己没有退路,考不上大学就马上去打工,打了两年工后,结婚生子,之后的生活跟自己的父辈一样,一眼就能望到头。
可是就算你拼了命的学习,终究还是跟很多城市里的孩子不一样,你英语很差,口语说的带着土味,身边没有图书馆,甚至都不知道还有奥数,物理等国家竞赛,没有什么高考加分,没有任何艺术特长,更没得过什么市级奖项,你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只有靠自己,或者从小到大,你真的很努力,在最后考了个二本或者三本,填在一个偏远的四级小城市,上了大学,但是如果你不满足,你想变得更好的时候,复读就成为了唯一的选择,毛坦厂每年的本科升学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几,几乎就可以认为进了毛坦厂中学,你的一条腿就迈进了大学的校门,这就好比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这是死也不愿放的,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大我好几岁的苏斐说的。
苏斐曾经在毛坦厂复读一年后考上一所211大学,现在已经在一家大型企业当了个小主管,在社会上混的皮光水滑的苏斐在谈到毛坦厂中学的时候,还是像七八年前的那个少年那样激动,话也多到不行,他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去毛坦厂复读是我这一辈子做到最正确的选择。苏斐家穷,穷到冬天就一件棉袄,翻来覆去的穿,他还有个姐姐,两人差了一岁,但是却在同一年级,一起去了毛坦厂复读,只是最后姐姐考了个二本,但是纵使是这样,姐姐的命运也完全改变。
当年他们去复读的时候,是我父亲开车接送的,送去的的时候,苏斐姐弟就带了一个大箱子,回来的时候,多了三麻袋的考试卷和复习书,堆起来能有一人多高,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撕书,因为苏斐觉得:每张试卷都是一个无眠的夜,一张张的砌成自己的青春还有对未来的期望。可能大家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意思,但是对于许多的农村子弟来说他们真的就剩下这点没意思了。
苏斐也特爱说在毛坦厂的生活,吃饭像打仗一样,到现在他也没改掉吃饭快的习惯,读英语的时候觉得自己像复读机,每间教室有一百多个学生,后桌挤着前桌人的背,每个人的背都挤得直直的,说到这苏斐还笑着道:所以我打瞌睡的时候,都没人知道,还以为我在低头看书呢。还有那棵神树的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人们听闻毛坦厂中学附近的那棵百年大树可以保佑孩子考上大学,一时间拜树成了流行,几年时间这棵大树的周围就积了几尺厚的香灰,前几年的时候,神树被烧还上过微博热搜,其实家长们可能也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神树,但是只要是对孩子上学有帮助的事,他们就愿意做。
每年毛坦厂送考生去高考考场的时候都会上热搜,甚至有人调侃它就是个网红学校,更不乏有人恶意的猜测在毛坦厂复读肯定很痛苦吧,这些学生应该都学成傻子了吧,但是生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不在这个环境下,你永远也不知道毛坦厂给了多少人希望和未来,在毛坦厂复读固然很痛苦,但是你能说这比背朝天,面对地,汗滴入黄土更痛苦,选择是留给有选择的人选的,没有选择选择的人只能接受选择,所以在这个盛夏又有多少人靠着高考这场赌博实现命运翻盘,你,我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