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经理共事了几个月的时间,我对他也慢慢了解起来。他大概比我大三岁,来自新疆,但却是汉族人,是人民大学毕业的研究生。他说他在这里工作是朋友介绍进来的,他的朋友就是公司现在的总经理。每天中午吃过午饭后,我便和他走到办公室外的楼梯间抽烟,并听他说一些工作上和个人经历的情况。我听得出来他对自己目前的这份工作并不是十分满意,他跟我说他目前的工资并不是很高──但当然比我高多了。我知道他是人大毕业的研究生,所以对他比较景仰,但他却有点不看好自己的感觉。他跟我说,当他像我这个年龄的时候,他也曾经很有激情,很有理想,很有斗志,但随着时间的慢慢过去和年龄的慢慢增长,对社会接触和了解多了以后,人就变得没激情没理想没斗志了,只想找份稳定舒适的工作。他的这种“过来人”之谈,此时的我似乎还不能理解。他说,当你到了我这个时候,你就会明白了。而当我真的到了二十八的时候,我真的明白了,理解了,什么激情理想斗志,都会在年复一年的重复工作中慢慢消失。
我知道目前公司这座“小庙”容不下经理这尊“大佛”,某一天他应该就会离开的,而且那天不会太久。不久后公司人事变动,此时的总经理,即经理的朋友,被总公司调到其他职位去了。紧接着经理告诉我,他在中关村那边找到新的公司了,还不错,所以他要辞职了。少了朋友的关照,经理要走便顺理成章。大概是他新公司那边要人要得紧,所以经理提出辞职后第二周就没来上班了,自然很多工作都没交接完,结果令当时挺看好他的那位北京人行政大哥大叹这小子怎么这样做事,这太令他失望。按正常是要提前一个月提出辞职的,但“一个月太久”,所以“只争朝夕”。也许谁都没有错的,错的是我们处在了这样的时代。
虽然和经理的共事就这样画上了一个句号,并且后来我也和他失去了联系,但至今我都不会忘住,我的第一份“程序员”的工作是他给我面试的,是他给了我这个工作机会。
对公司和同部门的其他同事,我也慢慢了解了。公司是一家专门从事演出、体育赛事等门票的经营、代理和销售的公司,其所属的总公司则是一家文化艺术公司,据说总公司老总原是文化部的一名官员,所以凭着老总的关系,使得几年前我们这家子公司得以独家涉足演出票务行业,而且当时北京的演出市场正火爆,我们公司便赚得盆满钵满。但是后来形势发生变化,很多公司加入了竞争的行列,而且我们公司那些积累了经验和资金的员工,也纷纷出来“自立山头”,于是公司便一下子失去了当初的良好势头,只维持着一种不温不火的状态。我便是在这个时候进入公司的。
大概是因为总公司是文化艺术公司,而我们子公司又是跟演出票务行业相关的公司,这让我感觉到公司特别有那种“文化”的氛围。办公室商住两用的格局,显得很闲适自然,铺的是光洁漂亮的棕色木地板,显得简洁大方,而且办公室里外到处贴满了近期港台和大陆明星的演出海报,所以置身其中,就像被浓浓的文化艺术气息包围着,情操似乎都得到了陶冶。这种氛围,在我后来进入了一家“电子科技”公司后,是根本无法感受得到的。也是在后来,我才慢慢清楚了,我骨子里更多的是个“文化”人,而不是个“科技”人,虽然我是工科专业毕业,并且做的是程序开发的工作。
经理走后,部门里就剩下我和另外两位女同事,她们都是在公司当年业绩很好的时候进入公司的,可谓是资深员工。一位来自江苏,姓魏,大家都亲切地叫她小魏,因为她大概比我大两岁,所以我也亲切地称其为“小魏姐”。另一位则是北京人,她的名字很特别,叫小京,大概比我大三岁,但是她倒愿意让我直称她为小京。小魏是做公司网站订单的处理的,性格直爽,平易近人,有时有一点可爱的孩子气;小京就是那位美工,性格温柔细腻,是个贤妻良母型的职业女性。她们俩进来公司时都是二十二三岁,此时小魏已是谈婚论嫁的年龄,而小京则是新婚不久,她们可谓是在公司度过了女人最美丽的时光。看得出来她们两人感情很好,像一对好姐妹,由于小京外形上更娇小一些,而小魏则更会关心人一些,所以看上去倒是小魏像个姐姐。
虽然不久后部门又招过一个男同事和一个女同事,但他们不久后又都走了,所以小魏和小京后来便成了和我一起共事时间最长的部门同事,我和她们都变得很熟。而且,在我以后的其他工作经历中,同部门里再也很难见到女同事。所以直到现在,我都对这一工作经历印象深刻,都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和她们一起共事的情景。人生中总是人来人往,有些人你见过了但很快就会忘记,但有些人则会让你一直记住,小魏和小京就是这种可以让我一直记住的人,尤其是在我刚走上“程序员”这条职业道路后并在技术“成长”过程中所共事的同事,对我来说意义很不一般。直到现在,小魏都还是我QQ上的“好友”,我都还是亲切地称呼她为“小魏姐”。
经理走后,小京就暂代经理一职,这一暂代,就代到她放产假时才结束。
公司有专门的销售部门,但是他们做业务的方式跟我刚毕业后做业务员时的方式很不一样,他们的客户是属于自己的,他们只是从公司里提票,公司从中赚钱并提取一定比例的金额。所以这些同事工作都很积极卖力,而且他们有时不从公司里提票,而是通过各种关系找外面的“黄牛”拿更便宜的票来卖,所以只要能找到客户,他们都很能赚钱。他们中有几个同事,积累了不少固定的客户,业绩都做得很好,所以工作是越做越轻松。
其中有一个同事叫恩,来自安徽,比我小一岁,但人很精明,也很有想法和冲劲,就像我刚毕业时很有冲劲一样。由于工作上他要经常过来问我一些问题,一来二去,我就和他熟悉了。私下交谈时他跟我说他想做一个跟公司网站类似的票务网站,问我能不能帮他做。但是由于我还是公司员工,有保密的问题,而且此时我觉得技术上还是不太胜任,所以并没有答应他。不过,这也让我知道了他们销售部门的不少同事,在外面都有自己的票务网站。
就是在这时,我第一次闪过了一个念头:我能不能也自己搞个票务网站,像他们一样做票务的业务?但是很快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提票需要提前交部分票款,如果提的票很多,则要交很大的数额,这是我无法承受的,而且网站运营前期也要投入一笔钱,这笔钱我也无法支付。
所以念头打消后,我还是决定专心地做好手上的工作。当时我有点偏执地想,既然不能往业务方面去发展,那就专心地搞技术吧,等我把技术搞好了,我也一定能像他们一样赚钱的。但是后来的事实证明,即使我搞技术付出的努力比他们多很多倍,我仍然不能像他们一样赚钱,而只能是挣份不高的工资。
也是在这时候,还有一个销售部门的同事,姓程,也是来自东北的,我和他也很谈得来。他比我年长好几岁,我便称他为程大哥。后来我们也成了关系很好的同事和朋友。
直到这个时候,我仍然没有完全放开自己,仍然有意识地将自己“封闭”起来,仍然担心被同事知道我那个“善意的谎言”,仍然承受着很大的心理压力,所以这也直接限制了我跟同事作更深入的交往和发展自己的人脉关系,并且也导致了后来我变得有点自闭起来。很久以后回想起来,这真的是我为这个“谎言”所付出的很大的代价。
与欣和梅合租一套房子,共住了好几个月,我对她们也比较熟识了。欣似乎是个比较物质的MM,追求似乎很高。虽然好几次老乡跟我开玩笑说她还没男朋友,“近水楼台先得月”,让我不妨考虑一下,但我还是没有去多想。第一是我觉得欣并不是我所期待的那种类型,第二是我觉得目前我需专心地搞技术,不想分心。反而是梅,我对她的感觉似乎更多一些。梅是做礼品业务的,而且还做得不错,业绩很好,所以我心里挺敬佩她的,觉得她这么一个小巧的MM,能做出这样的成绩,很难得。
梅的同事宇和梅一样,也是做礼品业务的,他偶尔会到我们合租的房子来玩。宇大概比我小一岁,长得挺阳光帅气,有着东北人的那种豪爽,很乐意帮助梅。与梅比起来,宇的业绩则要差很多,因为他刚入行不久,工作还不得法。虽然和宇只见过几次面,但我感觉和他很投缘,很快就和他聊得很熟,这大概是因为此时我和他在工作上都有点失意,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渐渐地我知道了宇对梅有意思,正在追求梅,但梅似乎对宇并不响应,所以让宇有点苦恼。我看在眼里,所以便帮宇制造机会,让他周末有空就过来玩,以让他可以多跟梅接触。在我看来,宇的外表完全配得上梅,所以就很奇怪梅为什么对宇不动情。
有一天晚上吃过晚饭后,我在厨房里帮梅洗碗筷,并和她闲聊起来,然后就聊到了宇。我说宇人很好,问她为什么却这样对宇。梅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便很坦率地说,第一是她觉得宇比她小,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是广西人,而宇是东北人,虽然他们现在都在北京,但她始终不想远嫁到东北去,所以她便不能答应和宇发展感情。听梅这么说后,我便明白了。
这一次,我和梅聊了很多,聊彼此工作的情况,聊各自过去的经历,我发现我在说话的时候,梅很认真地听,尤其是当我说起我通过自学而走上“程序员”这条道路的时候,梅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种赞赏,或许是她赞赏于我的决心和毅力。当跟梅说出了这些情况后,我发现我心里轻松了许多。原来有人聆听自己说话也是一种放松和减压的方式。
帮不上宇的忙,见到他时我便只好安慰他,让他看开点。但是宇似乎还是对梅不死心,我只好感叹“问世间情为物,直教人有点痴痴”。
有一天老乡告诉我,说欣在外面认识了一个男的了,北京人,开着一辆奥迪车,应该挺有钱的,但那男的已三十多岁了。果然有一天欣带着那个男的回来了,那男的看上去的确有三十多岁,但欣带着他只在我们面前打了声招呼后,就带他进她的房间了,所以我并没有仔细看清他的模样,但看得出来他很老道,不是我和老乡这种“小屁孩”能比的。
当时我心里便在想,欣怎么能找这么一个“老男人”呢?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经济条件好就和他在一起吗?很久以后当我快三十岁的时候,我才理解了,女人,不就是就想找个好归宿吗?女人最美丽的时光就那么几年,此时不找个条件好一点的,难道要找个像我这种天天要熬夜学习技术而又挣钱不多的程序员?反过来说,当我有钱了,难道不想找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可见此时我的思想是多么的僵化甚至迂腐。后来我知道,一门心思投入到技术上面去,的确会让我有意无意地拒绝对新事物的接受,让我的思想变得保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