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一个人在广东过年,孤单寂寥,买了一箱高度白酒,连着喝了5-6顿,其实每顿都喝得不多,最多二三两左右,结果还是惹祸上身了。
2022年1月31日除夕那天胰腺炎急性发作,腹部钝痛、绞痛感让我浑身直冒冷汗。外面年味很浓,阖家欢乐,我一个人开车去医院,最初以为是胃病,所以没有带任何东西,穿着打底衣,披着一件秋装外套,没穿袜子,没带拖鞋,没带任何住院用品。来到门诊,却发现门诊医生在除夕下午早已下班走光了,偌大的第一人民医院空空如野。
忍着剧痛勉强走到急诊室,告知当值、正在给我开单检查的消化科医生,我说我可能得了急性胰腺炎。医生据此开了CT检查单及抽血单,结果一出来就印证了我的猜测,这个痛和普通的疼痛完全不能相提并论。这种疼痛,无法用言语描述,无法缓解片刻,任何人都无法感同身受。
老家农村有好几例忍着胰腺炎发作的剧痛,舍不得花钱治疗,痛到休克,最后死亡的病人;也有个别忍受不了剧痛,直接从四楼一跃而下、一了百了的病人;还有治疗好以后,直接成了废人,最后不得不成年累月靠药物苟延残喘一条贱命,却依然活不了几年的病人。重症急性胰腺炎在医学上有高达30%-50%的死亡率,重症患者即使治好了,胰腺功能彻底丧失,发生剧烈病变以后,最多也只能多活5年而已。
医生开好镇痛药和葡萄糖,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坐在急诊科护士站,身体被冻得瑟瑟发抖,两个手臂各吊着一瓶药水,药水顺着血管流进身体,浸透了每一颗细胞,冷彻心扉,感觉每一寸皮肤都渐渐将至冰点。我有气无力地对护士说,我太冷了,护士递给我一个薄薄的床单盖在摊在椅子上的我。但是床单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少温暖,我感到自己气若游丝,冰冷的双手无力地抱着它,就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从5点一直坐到凌晨12点,等待核酸结果,等待床位腾空。
终于可以住进病房了,但是实在痛得无力,护士喊来护工用轮椅推我,从3号楼到1号楼有一条长长的走廊,外面的寒风和寒气不知从何处钻入,恶狠狠迎面扑来,像是要撕扯掉我最后的坚强一样,不依不饶。我的牙齿冻得咯咯作响,上下打架。我终于被推到了消化科住院部。
兄弟姐妹中,和大哥最为亲近,大哥对我用心,我对大哥也用心。摊在护士站的时候,大哥发了视频请求过来,我知道老娘、老姐都在那里等着看视频与我聊天,共叙天伦。因害怕被发现自己呆在医院里,我艰难地点了语音通话,听得出大哥兴致很高,肯定是喝了点小酒,舌头开启了“外挂模式”。大哥一喝酒就很多屁话,和我们班级群里的殷某某、姚某某、翟某某几乎一个德性。哈哈哈,请允许我先演绎一下他们相似的酒后德性,偷偷咧着嘴笑上一番,笑其痴,笑其癫狂,笑其可爱。
面对家人的视频要求,我只得勉强打起精神应付几句便就主动挂了,我知道电话那头一定是满脸的错愕神情,丈二摸不着头脑。不敢告诉家里,不敢告诉老婆(老婆和我闹意见,回了她娘家),不想破坏他们一年一度难得的团聚欢愉。我咬着牙告诉自己,如果这次的胰腺炎严重程度要了我的命,那今天就是我的忌日吧。
一直以为自己早已看淡了生死的问题,但真当死神来临的时候,其实内心是非常惧怕的,我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坚强。对于死亡,任何人害怕都有情可原,皆出自于本能,皆来自于求生欲望。
我意识有些迷糊,我细思极恐地想着,我的爱人怎么办,我的女儿怎么办,我的老娘怎么办?未来更多的美好怎么办?想得很多很多,很想哭,却挤不出一滴眼泪,只有咬着牙,任凭胰腺炎的钝痛感撕扯我的灵魂,吞噬我最后一丁点的意志,我没有发出任何呼喊,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等着可能的死亡,等着可能的复活,等着命运之神的裁决。
医生拿来治疗胰腺炎的微量泵为我注射镇痛剂,并输送药物阻止胰腺分泌液体,避免侵害其他内脏。疼痛了一个晚上,到正月初一疼痛感才慢慢缓解。谢天谢地,医生告诉我,由于治疗及时,没有拖延,病情并不严重,微量泵只持续用了3天就换成了点滴。到了正月初六,我便办理了出院手续,留待回家慢慢调养。
老婆接我出院,满脸的焦急与心疼。我握着她的手在医院散步,等待能源车充电结束。老婆告诉我说,我的手从未有过这样的冰冷,怎么捂也捂不热。当天城市里的阳光格外暖和,太阳终于把脸伸出了云层,对这个承载了芸芸众生的渺小世界洒下片片温情爱意,我有一种劫后重生的兴奋感。我心里默念,感谢白衣天使再次拯救了我,感谢死亡之神再次放过了我。
以前觉得自己还年轻,总是安慰自己,还可以挥霍一下,还可以任性一些。但当重病来临,看着躺在身边的病友被抬去太平间的时候,才知道活和死只有一步之遥,前进一步便是生,后退一步便是死。
这是第二次得胰腺炎了,再也不允许有第三次发作了。出院时医生警告我,一定要戒烟戒酒,增加运动,减少体重,少盐、少油、少肥腻。再发作一次很有可能会真的要了我的命。我的求生欲也前所未有地高涨起来,不敢有丝毫懈怠,时刻牢记“克己”二字。
出院后,我下定决心要好好爱自己。于是我迈开腿,每周去公园跑上几次;管住嘴,再也不眼馋我爱的美食了,每顿几乎只吃4-6分饱,凡事适可而止,不熬夜,不喝酒,不抽烟。
写到最后,我想起了乔布斯的名言:stay hungry, stay foolish。只有不断进取,保持高度自律的人,才会有真正精彩的人生。珍重自己,兼达他人,不负生命一场,不负一世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