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请客那天,下了点雨,让人感到初冬的寒气。
老王照例没吃早餐,这是他的精明。饿得前胸贴了后背,一上桌,见了肉,像狼一样,眼放绿光。
天冷,瘦骨嶙峋的老王饥寒交迫,行走在风雨中,哆哆嗦嗦地一副可怜样,他刚下第三节课就赶到了馆子。偌大的餐桌上,才刚摆上七八个酒精炉子,一问老板,要十二点才开餐,现在才十点五十,距离饭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老王一阵头晕,赶紧用手扶着餐桌,心里暗暗叫苦。
不多时,佳佳,彩霞和车车也来了,几个人闲着无聊,找了张麻将桌,搓起麻将来。麻将桌下有火炉,有了火,又有人陪着玩,老王暂时忘记了饥饿和时间,渐渐进入忘我的境界。
佳佳是常德人,说得一口流利的德语。老王早年在师专上学,遭常德同学耻笑澧县腔,落下了心病,一直耿耿于怀。这回到了老王的地盘,只要佳佳一开口,老王都横挑鼻子竖挑眼,尽情地奚落,享受报复带来的快感。佳佳五岁的儿子却是老王的忘年交,小家伙一到办公室,就找老王玩。两辆玩具车,一只玩具老虎,两个人一玩就是一节课,临走了小家伙还不满足,一再相约: “山伯伯,明天我又来和你玩!”
老王喊彩霞小仙女,小仙女肤白,貌美,还有一双让人绝望的大长腿。老王曾暗暗计时,小仙女左腿跨出到右腿落地,用时四十五秒。有一次聚餐,她身穿吊带装,旁若无人走进餐厅,脚步轻盈得像羚羊。几个服务员眼都直了,在她身后指指点点,议论了好半天。小仙女办公桌就在老王旁边,她经常一副烈焰红唇的打扮,晃得老王眼都花了,油然而生一种甜蜜的烦恼。
麻将才搓十圈,请客的小芳来了。她为人极为和善,人人都喊她小芳姐。老王和她是高中同班同学,只是上学时成绩不如她,她应届保送,老王还读了一年补习才考上,能和她同学又同事,这也算是缘分。
十二点刚到,楼下传来琴芳的声音: “人到齐没有,到齐了开餐!”紧接着她又喊道: “服务员,搬两件酒!”
老王预感大事不妙,推了牌从麻将房出来,十几人整整齐齐地坐在桌边。桌上,各色菜肴,说不出的山珍野味,五光十色,热气腾腾。
这一次是男女分坐,有如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男方阵营文年兄领衔,实力派强哥,劲松分坐两边,车车断后,老王属于可有可无之人,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
女方阵营强大,放眼望去,黑压压一大片,占了四分之三桌。琴芳撸起袖子,一副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张阳,彩霞等众酒仙也摩拳擦掌,准备大喝一番。老王望着角落里堆积如山的酒瓶,又往角落里缩了缩,连气都不敢喘。
果然是琴芳率先发难,她一口气把所有人都敬了一遍。男士中只有老王喝啤酒,琴芳敬老王时,意味深长地看了老王一眼,老王忽然觉得后脊梁骨发凉,内心惶恐不安。
强哥还是一副大将风度,一杯白酒一口干了,赢得满堂喝彩。文年兄久经酒场,见过无数大风大浪,边说边喝,极有风度。车车一如既往地沉默少语,张阳邀他: “来,车车,喝一杯!”车车喝了一大口,彩霞开口邀他,他又喝了一口……他一口又一口,面不改色,巍然不动,一旁的老王都看得呆了。
酒过三巡,气氛越发高涨。女士们都脱去了慵肿的外套,现出婀娜的身材。桌上酒精炉火正旺,香气四溢,老王连吞带咽吃了三大碗饭,拍拍鼓鼓胀胀的肚皮,他觉得很幸福。
敬酒的人又来了,这回居然是从不喝酒的芳芳,老王有些感动,干了一大杯。巧姐不乐意了,怪老王没敬她。巧姐的老公是她大学同学,也是教老王吉它的师傅,老王赶紧陪着她喝了一杯。小芳是同学,又是今天的主人,老王又喝了一杯。
就这样,一杯又一杯,当所有人还在桌上,还在以五花八门的理由相邀或者被邀时,老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瘫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了。琴芳偷偷上前,拍了他醉眼朦胧的样子,山羊胡、八字须的特写,又传到朋友圈,这些老王都糊里糊涂地不清楚。
外面还在下小雨,屋子里却温暖的紧,生活就这样,有了朋友,有了酒,也就有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