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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更楼遗响

档案室里的灰尘,在2013年夏天的阳光里飞舞。

它们原本该安安静静地躺上更多年头。

直到一群年轻人,用液压剪破坏了那把早已锈死的锁。

“强子,你确定这儿废了?”

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年轻人,用手电扫视着黑暗。

空气里是浓重的霉味和纸张腐烂的气味。

“百分百确定。县志办去年就搬新楼了。”被叫做强子的高个青年,用力推开一道吱呀作响的铁门,“老库房,没人要的玩意儿,都在这儿。”

手电光柱划过。

成排的深绿色铁皮档案柜,像沉默的士兵,矗立在黑暗中。

其中一个柜子的标签,引起了棒球帽的注意。

标签上用褪色的墨水写着:“特殊事务(非公开)”。

“嘿,看这个。”他招呼同伴。

柜门没锁。

里面塞满了牛皮纸档案袋。大部分都糊着厚厚的灰尘。

但最外面一个,相对干净。

封面上没有任何单位名称,只有一行手写的字:

《749局陈泽笔录(内部参考,严禁外传)》。

“749局?啥单位?”强子凑过来。

“不知道。听着像什么工厂的代号。”棒球帽随手翻开。

第一页,是一份泛黄的报告。

标题是:【案例1987-4:风角村异常声响事件】。

报告开头,贴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口普通的石砌老井。

井口幽深。

“1987年……比咱们岁数都大。”棒球帽嘟囔着,往下读。

报告的文字,冷静得可怕。

……

时间倒流。

回到1987年秋天。

陈泽站在一栋老式苏式建筑的走廊里。

墙壁是斑驳的浅绿色。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响声。

空气里有消毒水和旧纸张混合的味道。

他手里捏着报到通知书。纸张边缘,被他手心的汗浸得有些发软。

“档案室在那边。”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人,给他指了个方向,“找郑工。”

陈泽道了谢,走向走廊深处。

档案室的门开着。

里面比走廊更暗,只有一盏孤零零的台灯,照亮一张堆满文件的旧桌子。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埋首在文件堆里。

他头发花白,背有些驼,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袖口磨起了毛边。

“郑工?”陈泽轻声开口。

男人抬起头。

他的脸很瘦,颧骨很高,眼神疲惫,但很锐利,像能看穿什么东西。

“新来的?”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陈泽!今天报到!”陈泽把通知书递过去。

郑工没接,只是用目光扫了一下。

“嗯。”他低下头,继续看文件,“那边有张空桌子,自己收拾一下。”

陈泽走到角落那张落满灰尘的桌子前。

木头桌面开裂了。一把椅子,腿还不平。

他用抹布擦了擦,灰尘在昏暗的光线里弥漫。

这里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没有高科技设备。

没有神秘氛围。

只有陈旧,和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闷。

一下午,郑工没再和他说一句话。

陈泽就安静地坐着。看着郑工时而翻阅档案,时而在笔记本上记录。他的动作很慢,但极其专注。

快到下班时,郑工终于再次开口。

“会打字吗?”他问。

“会。”陈泽点头。

“把这个录一下。”郑工递过来几页手写稿。

稿纸上的字迹,是另一种风格,工整,但透着一种急促。

标题是:“关于‘影巷’空间重叠现象的补充观察记录”。

陈泽坐到一台老式机械打字机前。

他刚开始敲击键盘。

叮铃铃——

桌上那部老式电话,突然尖锐地响起来。

郑工接起电话。

“说。”他只听了几秒钟,眉头就皱了起来。

“位置。”

“具体现象。”

“知道了。准备车。”

他挂掉电话,站起身。动作依旧不快,但那股凝滞感消失了。

他看向陈泽。

“有任务。”他说,“你跟我去。”

陈泽一愣。

第一天报到,就有外勤?

“带上笔记本和笔。”郑工已经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路上说。”

……

吉普车在崎岖的土路上颠簸。

窗外是北方农村常见的景象。收割后的田野,光秃秃的。远处是灰黄色的山峦。

郑工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

陈泽坐在后排。

司机王师傅是个沉默的汉子,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陈泽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杨树。心里有很多疑问,但不敢打扰郑工。

“小陈。”郑工忽然开口,眼睛依旧闭着。

“在。”陈泽坐直身体。

“听说过749局吗?”郑工问。

“听说过一点。”陈泽老实回答,“说是研究……超自然现象的。”

郑工嘴角似乎动了一下,像是一个嘲讽,又或者只是无奈。

“我们不研究。”他声音平静,“我们只记录,和处理。”

“处理?”

“尽量让事情……不那么糟。”郑工睁开眼,看着前方坑洼的路面,“到了地方,多看,多听,少说。不要碰任何东西,不要单独行动,明白吗?”

“明白。”陈泽点头。

“这次的事,有点意思。”郑工从口袋里摸出那张任务简报,递给陈泽,“你先看看。”

简报很简单。

晋东南,风角村。村中古井,近一月来,每日酉时(下午5-7点)井内传出类似钟表的‘嘀嗒’声。响七下后,井水沸腾约三分钟,伴有浓烈檀香气。村民恐慌。

陈泽看完,抬头看向郑工。

“郑工,这……是什么原因?”

“不知道。”郑工回答得很干脆,“所以要去看看。”

“可能是地下气体?或者听觉错觉?”陈泽试图用自己知道的知识解释。

郑工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让陈泽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记住,”郑工说,“在这里,忘掉你的常识。常识会害死你。”

车里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车轮压过石子的声音。

……

风角村村口,几个干部模样的人已经在等着。

村支书是个黑瘦的中年人,姓王。他迎上来,脸上堆着笑,但眼神里透着紧张和疑虑。

“是上面来的领导吧?”王支书和郑工握手,“辛苦了辛苦了。”

他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陈泽,和那个沉默的司机。

“这位是郑工。专家。”司机简单介绍。

“专家好,专家好。”王支书连忙说,“我们这事儿吧,其实就是村民瞎传,封建迷信……”

郑工抬手,打断了他。

“井在哪儿?”他问。

“就在村子中间。”王支书指着前面,“领导,要不先到村委会喝口水?”

“先看井。”郑工语气不容置疑。

一行人往村里走。

村子很旧,土坯房居多,偶尔有几栋红砖房。

一些村民站在自家门口,远远地看着他们,眼神和村支书一样,充满好奇和戒备。

那口井就在村子中央一小片空地上。

石砌的井台,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井口直径约一米,盖着一块厚重的青石板。

井台周围的土地,寸草不生。

“就是这口井。”王支书说,“老井了,水质一直很好。就上个月开始,出了那怪声。”

郑工没说话。他走到井边,蹲下身。

他用手摸了摸井台的石头。

石头冰凉。

他示意司机。司机上前,和王支书一起,费力地挪开了井口的青石板。

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从井里涌出。

郑工从随身带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军用水壶,拧开盖子,倒掉里面的水。然后他用一根细绳,拴住水壶,缓缓垂入井中。

他打上来半壶井水。

井水清澈,看不出任何异常。

他凑近闻了闻。没有任何气味。

他又拿出一个老式的温度计,插入水中。等了片刻,取出。

“常温。”他说。

陈泽也凑近看了看。

水很清。

他甚至能看到水壶底部的军绿色漆皮。

一切看起来,都只是一口普通的井。

“还有多久到酉时?”郑工问王支书。

王支书看了看手腕上的老式上海表:“快了,还有……十来分钟吧。”

郑工点点头。他找了个井台旁边的石头,坐了下来。闭上眼睛,似乎又开始养神。

陈泽和司机站在一旁。

王支书和几个村干部,有些不安地来回踱步。

周围的村民,聚拢了一些,但都保持着距离。低声议论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太阳西沉,天色暗了下来。

村子里很安静,只能听到风声,和偶尔的狗叫。

陈泽看着那口幽深的井,心里有些怀疑,真的会有钟表声吗?

就在这时。

郑工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井口。

嘀嗒。

一个声音,清晰地从井底传来。

陈泽浑身一僵。

那声音,非常真切,就像是老式座钟的钟摆声。机械,精准,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嘀嗒。

第二声。

王支书和村干部们的脸色瞬间变了,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周围的村民也一阵骚动。

嘀嗒。

第三声。

郑工站起身,走到井边。他没有任何恐惧,只有全神贯注的观察。

陈泽也强迫自己跟上。他的心在狂跳。

嘀嗒。

第四声。

声音在寂静的黄昏里,异常刺耳。

嘀嗒。

第五声。

郑工俯身,将耳朵靠近井口,眉头紧锁。

嘀嗒。

第六声。

陈泽感到一股寒意,从井口弥漫出来。

嘀嗒。

第七声。

最后一声响过,井里陷入了寂静。

大约过了三秒。

井水突然毫无征兆地翻涌起来!

不是普通的冒泡,是剧烈的沸腾!如同烧开的水。

咕噜咕噜的声音密集地传出。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浓烈、甚至有些呛人的檀香气味,从井里猛地喷发出来。

气味迅速弥漫到整个空地。

所有人都闻到了。

村民们发出惊呼,纷纷后退。

陈泽惊呆了。他亲眼看着清澈的井水在眼前翻滚,闻着那诡异的檀香。

这违背了他所知的一切物理规律。

没有热源,没有化学物质添加。

郑工死死盯着沸腾的井水。他拿出笔记本,快速记录着。

沸腾持续了大约三分钟。

然后,和开始一样突兀。

翻涌停止了。

井水瞬间恢复了平静。清澈见底,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浓郁檀香味,证明着刚才发生的异常。

郑工合上笔记本。

他转向脸色煞白的王支书。

“最近村里,有没有动过什么老建筑?”他问。声音依旧平静。

王支书还没从震惊中恢复,结结巴巴地说:“老……老建筑?没,没有啊……”

“仔细想想。”郑工的目光扫过井台,“比如,亭子,牌坊,或者……更楼。”

“更楼?”王支书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哦!您是说那个打更报时的老楼?”

“对。”

“那个……那个去年就拆了。”王支书说,“就在村东头。太破了,怕塌了砸到人。石头拉回来,砌了这井台。”

他指了指脚下的石头。

郑工和陈泽,同时看向井台。

那些冰凉、粗糙的石块。

陈泽忽然明白了郑工为什么问这个。

郑工蹲下身,再次仔细抚摸那些石头。他的手指,在一块带有模糊雕刻痕迹的石块上停留了片刻。

他站起身,没说话。

脸色凝重。

……

回到临时借住的村委会房间。

郑工一直很沉默。

他在煤油灯下,翻看着自己的记录。

陈泽忍不住开口:“郑工,是因为更楼被拆,所以……”

郑工抬起头,看着他。

“时间,需要载体。”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更楼,和上面的钟,就是这片土地,时间概念的‘锚点’。”

“载体被毁。”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报时’这个行为本身,成了无根之萍。它的……执念,或者说,信息扰动力,附着在了新的载体上。”

他指了指窗外井的方向。

“就是那些石头。”

“所以,每天到了它过去报时的时刻,就会被触发?”

陈泽似乎懂了一点。

“嗯。”郑工点头,“但报时的对象消失了。所以它只能呈现为无序的机械回声,就像一段卡住的录音。”

“那井水沸腾和檀香味呢?”

“信息扰动加剧的征兆。”郑工合上笔记本,“平衡被打破了。它在变得不稳定。”

“那我们怎么解决?”陈泽问,“把更楼盖回去?”

郑工摇了摇头。

“来不及了。”他说,“锚点一旦彻底毁坏,形成的‘逆鳞’,很难逆转。”

“逆鳞?”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郑工看着跳动的灯焰,“有些东西,有些规则,是不能碰的。碰了,就要付出代价。”

“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记录。观察。然后……”郑工沉默了一下,“想办法,把代价降到最低。”

他拿出报告纸,开始起草初步结论和处理建议。

陈泽看着他写下:

推测为此地为‘报时’概念信息锚点(更楼)被物理性破坏后,其残余信息场附着于新载体(井台石料),形成的局部规则紊乱区(暂定名‘逆鳞’现象)。

处理建议:

1. 立即封锁古井,严禁人员靠近、取水、注视或向井中抛掷物品。

2. 尝试寻回原更楼报时铁钟,于原址重建简化结构,进行‘信息安抚’。

3. 若方案2无法实现,考虑将全村迁出‘逆鳞’影响范围。

……

几天后,他们回到了局里。

风角村的事情,似乎告一段落。寻找铁钟的事情,由地方上去处理。

陈泽继续他枯燥的整理和记录工作。

但他心里,始终惦记着那口井,和那诡异的嘀嗒声。

大约三个月后。

一份来自地方的加急文件,送到了郑工的桌上。

郑工看完,把文件递给了陈泽。

文件很简短:

经多方查找,原风角村更楼铁钟已无法追回。于本月十五日,古井在非酉时突然异常沸腾,檀香气味弥漫全村。持续约一小时后,井口及周边三户宅院,于目击者注视下,从物理上‘消失’。原址现为一绝对平整的黑色地面,质地坚硬如铁,无法挖掘。已紧急封锁现场。访问至此中断。

陈泽拿着文件,手有些抖。

他抬起头,看向郑工。

郑工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他的侧影,显得异常疲惫和苍老。

“郑工……”陈泽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郑工转回头,看着他。

他的眼神很深。

“小陈,”他说,声音沙哑,“我们的工作,不是降妖除魔。”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

“是理解规则。”

“然后跪下。”

“在它们面前,我们才是真正的‘封建迷信’。”

……

2013年的档案室里。

棒球帽和强子,看完了这份关于风角村的报告。

复印机已经停止工作。

那几页复印纸,还带着余温。

两人久久没有说话。

档案室里,只有灰尘在阳光里无声飞舞。

窗外的城市,车水马龙。

一切如常。

“这……真的假的?”强子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问道。

棒球帽没回答。

他拿起手机,对着那几页复印纸,按下了拍摄键。

闪光灯亮起。

照亮了纸张上,那行冰冷的结论:访问至此中断。档案封存。

这行字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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