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沉默着,拿出香烟,自己一支,也给了金毛一支,金毛接过来,我拿出打火机,点上了香烟。小小的空间很快弥漫了浓浓的烟雾,透过烟雾,我问金毛:“你怎么突然就要走了,一声不吭的。”我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但仍然要故作无知。金毛的眼泪流下来,她抽着香烟,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我。半支香烟的功夫,金毛突然说:“我想过了,我要回家结婚了,我不能留下来。”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抽完剩下的半支香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那点光明和希望。我说:“你至少和我说一下呢,钱不够我可以给你,何必问张洁去借呢。”屋内的灯光昏暗,让人寡郁无欢,金毛把烟头放进方便面汤水里面,发出滋滋的响声。她擦去眼泪,坚定地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是想成全你和王瑾,我知道不配和你在一起,我心里一直知道的,你也看不起我啊。”
我想要辩白,却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狡辩说:“我和王瑾怎么可能,她都结过婚,还有个孩子呢。”金毛突然抬起头,看着我,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她结过婚,有过孩子?”我又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我看着金毛,等着她说些什么。我原本过来找金毛是想还一个心愿的,我的目的不是来挽回金毛,而是来重拾自己脆弱的被人抛弃的自尊心的,我想到了胖B。
说完这些,我有点担心她突然回心转意,突然不走了,突然抱住我然后和我一起回去,重新成为我生命中的另一半,这些我竟然都没有考虑周到,甚至是去想过。金毛看着我,眼角的泪水还没擦干净,她歪歪嘴巴,只是说:“她怎么可能结过婚,怎么可能有过孩子,这些情况她从来没和我说过啊。”
我当场石化,难道我被高妹骗了?我倔强地反驳:“你没那么了解她吧。”金毛也不确定了,却仍然倔强地说:“她是不想破坏我们吧?”我彻底奔溃了,愣了半晌,又拿出一根香烟点上,让青白色的烟雾遮掩住我心中的愤怒。金毛没有再追问。
小房间里面已经充满了香烟的雾气,在昏暗的灯光下空气更显得朦胧。我冷静下来,责备她:“你这么突然的走,连个招呼都不打,你把我当什么了,你知道我打了多少通电话吗。”我的语速很快,一通话说的像是机关枪在开火。门外经过稀里哗啦的脚步声,夹杂着外地人高亢的话语音。这地方哪是人住的地方!我站起来,一冲动,对金毛说:“把东西理好,房间退了,到我那去,现在。”
我的语气不容反驳,无比的坚定。金毛却没有动弹,大屁股仿佛黏在床上了。我说:“你愣着干吗,快起来整理啊。”金毛的声音细若丝纹:“我已经付了三天的房租了,他们不退钱的。”我问:“花了多少钱?”金毛说:“四···四十块一天,一共一百二十块···。
我不知哪根神经搭住了,拿出皮夹抽出两百元钱丢在金毛大腿上,说:“怎么样够了吧,起来,我们走。”金毛猛地站起来,突然把钱丢还给我,恨恨地看着我,怒吼道:“我不要,我不和你回去!”我被她突然反抗的阵势震到了,从认识她到现在,第一次碰到她这样对我说话,第一次对我凶。金毛又吼道:“我已经答应老爸回去结婚了,人家彩礼都送到我家了,我必须回去,只能回去!”金毛边说边哭,大鼻孔里竟然流出了鼻涕,她也不顾什么,用手直接擦掉,甩在地上。
金毛一屁股又坐下来,叫嚷道:“你为什么又要来找我,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声嘶力竭,让我更加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她。我默默把钱捡起来,放在床边。我走到她身前,一把把她抱住,金毛先是用力挣脱,嘴里叫喊:“你别抱我,放开我!”她双手挥舞,手指搓进我的眼角,我条件反射般捂住眼睛,感到火辣辣得疼。
见我捂着脸弯下腰,金毛的双手停止了挥舞。我乘机又一把把她抱住,眼睛还是生疼,有眼泪留下来。金毛终于也抱住了我,抱着我大声的哭起来,声音响亮。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把她推到床上,也不管她刚吃完泡面散发出的牛肉味道,一嘴巴凑上去,吻了起来,双舌交织起来。
我的双手也开始不老实的在她身上乱摸······。小小的房间一点都不冷,我的额头有一层汗水,金毛的身上也湿漉漉的。我们盖上被子,金毛躺在我的怀里面,眼帘低垂,呼吸沉重。这次突然的爆发,竟然让我觉得紧张刺激,浑身舒展,压力也像是一下子没有了。我看着躺在怀里面的金毛,轻轻地说:“乖,整理一下东西,先回我那里去吧。”
这个地方让我觉得不舒服,一阵阵霉馊味也让我倍感恶心,我难以想象金毛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一直呆下去,我恨不得立刻带着金毛离开这里,至于别的,暂时也顾不上了。金毛默默地离开我的怀抱,把内衣裤穿上,然后用一种很坚定的眼神看着我,轻轻地说:“我要回老家了,等我拿了工资还了钱,我肯定要回去的。”“我爹和人家已经说好了,彩礼都拿了,然后存下来的钱加在一起,好给俺哥结婚用。”
又是你哥,我脑子一片空白,这金毛难道要用自己的幸福作为代价,换取他哥哥的婚事吗?我怒了,我想说些什么,却又不再说什么,我爬起来,只顾自己穿衣服。我把衣服穿好,站在床边,点起一支烟。我威胁她:“抽完这支香烟,我就要走了,你是走,还是不走,赶快做个决定。”金毛半坐着,忧郁地看着我,只知道摇头。我心里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只是觉得她应该是我所控制的那个人,但是她却能为了其他人,自暴自弃。
半支烟的功夫,金毛终于不哭了,她用肥肥的手掌拭干眼泪,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问道:“你承认过我吗?除了王瑾,还有谁知道我们在交往吗?”这短短的两个问题,像两个大拳头,朝我的左右双脸各是一记重拳,击打得我晕头转向,甚至没办法还击。我懵了,只顾继续吸烟。香烟马上就要燃尽了,我倔强地说:“我真的要走了,你不要后悔。”
金毛仿佛突然变得坚强起来,说:”你走吧,别管我。“终于,我把烟头扔在乌黑的地板上,左脚用力的踩呀踩,把那一点点光明全部踩灭,不剩一点希望。我背起包,打开房门,头也不回走出去,狠狠把房门关上。我站立在门口,停留了十几秒钟,里面没有一点声音,安静的可以。
我走到前门,前台的半老徐娘抬着死鱼脸看了我一下,又低下头去。我的双脚终于踏出了旅馆,我的心突然觉得平静下来,正如美剧一样,属于我和金毛的这一季,终究还是结束了。至于下一季是什么,作为主角的我,又怎么能知道呢?突然想起奶奶握住金毛的手,说要让她好好照顾我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但是奶奶,对不起了,我的人生,就应该由我自己做主,金毛终究不可能是您的孙媳妇。
路灯把黑暗中的上海照的通明,上海火车站,是个起点也是个终点。每一天,不知道有多多少少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想要在这片土地停留扎根,也不知道有多多少少的人,想要离开这座令人伤心的城市呢?我走在上海火车站地铁站的过道里面,突然迎面走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美丽女子,手上拖着一个大箱子。我不自禁的打开手机,拨打了高妹的电话,电话接通,我用平静的语气说:“余似兰走了,这次真的要离开上海了,你在哪里,我想找你,有些话想问你。”
挂断电话,我看见街角有个双膝下跪匍匐在地上,不停磕头的汉子,他每一下都磕的那么实在,额头与水泥地相触的那一刻,发出“扑扑扑”的响声毫不含糊。他不疼吗?我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面拿出一张百元大钞,往哪盘子里面一放,挺起骄傲的头颅,走进地下铁的入口……
不知不觉,我竟然来到了公司门口,时间真的很晚了,已经超过了十二点,我在那排铁门边徘徊一会,保安发现是我,竟然主动把移动铁门打开,示意我进来。我经过门卫室的窗户,保安把窗打开,客气地问:“领导, 那么晚还来加班啊。”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只说有点事情需要急着处理。
我踱步走到宿舍楼下,再次拨通了高妹的电话,我告诉高妹我到了公司,想问你点事情。高妹很是惊讶,问:“都那么晚,什么事情呀。”我说:“你别管那么多,我现在去办公室,你也来一趟,必须,马上。”我口气坚决,不容许高妹拒绝。高妹经不住我的执拗,同意了。
我回到办公室,打开暖气,双手揉搓着,坐着等高妹过来。过了十几分钟,高妹来了,一进门就嚷嚷:“那么晚了,人家都已经躺下来。”也许是看我脸色不对,她把门合上,又小心翼翼地问:“大领导,有什么事情吗,那么急。”我让她坐下来,把我刚才找到余似兰,她又要回老家相亲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只把其中那段激情隐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