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每个人的一生写下来,我相信都会是一本书,而童年经历,就是其中最纯洁、美好无暇的那一个篇章。
我的童年,是在苏北农村度过的。那时候有蓝天、白云,有草地、蚂蚱,有袅袅炊烟和成群结队的牛羊,更有一群无忧无虑,疯跑在田野里长大的伙伴。
心中一直有个想法,多年以后,安静的坐下来,看到自己青丝变白发的样子,还能清晰的回忆起所走过的这些年,遗落在凡尘往事中的念想。
可是我又怕,等真的那一天来到,耳背眼花,思路不清。那些想念中的温暖、欢乐、疼痛、惆怅,都会变得模糊,记忆不起。所以,一直就想找个机会记下来。
什么时间开始呢?从哪开始呢?我又在琢磨。
任何时候都是开始的最佳时刻!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
那就趁现在吧!趁着我的双脚在过马路时还可以轻松的跑上几步,我的眼睛还依然可以看到远方的风景,我还可以清晰的记起往事的点点滴滴。趁时光,尚好。
我要记录我曾经生活过的那些年。那些童年和少年的流金岁月,多彩的青春,以及一路为生活打拼的生命历程。
我要把这些记录下来,留给自己,等到有一天老去的时候,翻开这一页页书签,告诉自己:这个世界我来过。
文 | 米粒
1
沉寂了一个冬天的田野,随着孩童们欢快的歌声苏醒过来。又到了草长莺飞的春季。
乍暖还寒的春天,微风犹如母亲沧桑的双手,抚摸过脸庞时有温暖又稍带些清凉的粗糙感。小草刚吐出嫩芽,野花正在路旁悄悄地露出它的花蕊。
卸下棉衣的孩子们可是撒开了欢儿,光着脚丫奔跑在松软肥沃的黑土地上,芬芳的泥土气息伴着春风扑面而来。脚底传来的那股清凉、酥痒的感觉是那么酸爽、畅快。
刚从睡梦中苏醒的大地一下热闹起来。
2
孩子们唱着春天在哪里,在田野里找寻找春天的味道。
对于生长在农村的孩子,茅草花就是春天的味道。
万物复苏的春季,馋嘴的孩子们最高兴的事莫过于来到池塘边,扒开枯萎了一个寒冬的茅草丛,找一找刚抽根发芽的茅草。
轻轻的拔下来,剥开,嫩芽中包裹着细白银长的絮状物花蕊,嫩甜可食。
那滋味虽已过了好多年年,仍记忆犹新,那是纯天然的儿时零食味道!
后来学了《诗经》,知道茅芽在古代被称为“荑”,其中“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用来女子的手像茅芽一样皓白柔嫩。
原来我们一不小心,竟然把童年过得如此有诗意!
清明节的时候我们姐弟几个回家,专门跑去儿时玩耍的那个池塘寻找茅草芽,竟然一个也没有找到。
那个池塘当时可是我们玩耍的乐园,如今变得那么小,几步就跨到了头。
也不知是我们长大了,还是池塘变小了?
3
我左手的拇指指甲,至今留有一道非常明显的裂痕,那是大约在五六岁的时候留下来的,它是童年留给我成长的印记。
那是初春的一个午后,我和几个小伙伴到田野里去挖野菜。
小草才刚刚吐出新芽,我们在田野里寻找着。突然,我发现一棵野菜异乎寻常的肥硕,兴奋极了,赶紧奔过去。左手握着野菜,右手拿起铲子,使劲的一铲子下去!
下面的画面就是:右手的铲子落在左手的拇指上,指甲当时就被锋利的铲子扎成了两半,鲜血直流。
同行的年龄大一点的伙伴,赶紧找来一种止血的小草,我们都叫它“仙人头”,放在手心搓碎了敷在指甲上面,让我紧紧攥在手心。
又惊又怕加上十指连心的疼痛,我竟然没哭,回家也没告诉大人。
后来这个指甲竟慢慢的自然愈合了,但是却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消失的疤痕。
每次看到它,我都会想起那一天。心里没有一丝悲伤的回忆,有的只是温暖和感动。
感动伙伴们的机智与淡定带给我的温暖,感动自己的勇敢与懂事,感动那段岁月带给我们坚韧独立的成长。
4
三四月份,正是梧桐花开的季节,整个村子都飘荡着丝丝梧桐花的清香。
老人们经常会说一句话:家有梧桐树,引来金凤凰。
以前的殷实之家,常在院子里栽种梧桐树,不但因为梧桐有气势,而且还有祥瑞的象征。
金凤凰是没有见到过,在树上挂几个泥瓦罐,倒是可以养上几只鸽子咕咕叫着,给小院增添不少生气。
说起梧桐花,可是给了儿时的我们留下好多美好而又稍有点可怕的回忆。
梧桐花落下,孩子们争先恐后捡起,拿起来吸在嘴里,看哪个花瓣里的花蜜最甜。
摘掉花瓣,剩下后面有点深咖啡色的花蒂。这对女孩来说这真是大树赐予的另一份美好礼物。
我们会拿出针线,穿起长长的一串,围起来当成项链,挂在脖子上。
如今想起一点都不好看,灰乎乎的,还有些毛毛的感觉,可女孩子们就是乐颠颠的互相比着做这件事。
真是爱美之心,何时都不落下啊!
对于调皮的男孩子,当然也不会错过这个落英缤纷的季节赐予他们的资源。他们经常把梧桐花蒂穿成长长这一串,有点像蜿蜒的长虫(蛇)。
有时他们会放在女孩子的书包里,或者晚上做游戏时偷偷拿出来吓唬胆小的孩子。看着别人在惊吓尖叫,他们却在一边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
我们在这样的打打闹闹中不知不觉长大。
5
春天是个播种的季节。
一年之计在于春。歇了一个冬天的人们,在这乍暖还寒的季节,早早走出了家门,开启了一年的农作模式。
那时候,没有人外出打工,全家人的希望都在那片黑土地上,一家老小,一整天的时间几乎全部都在田里。
家乡的土地充足,土壤肥沃。春天正是播种的最好季节,每家都要种上多种多样的蔬菜,黄瓜、西红柿、红萝卜,辣椒、豆角......
数十种蔬菜种子种在土里,很快生根发芽,抽枝展叶,待到夏天来到,爬的满架都是,随手就可以摘到鲜嫩的黄瓜、通红的西红柿。
桃花开,杏花谢,谁跟梨花叫姐姐。
从墙外的杏花露出第一朵花骨朵开始,家乡姹紫嫣红的花季就开始了。
家乡鲜有梅花,迎春,这杏花就成了报春第一花。
奶奶家的那棵老杏树,不知长了多少年,枝干高大粗壮。杏花初绽,粉红的花蕊,洁白的花瓣,似雪、又比雪娇艳,洁白素雅到让一个个孩子都鸦雀无声,不忍摘下一朵。
我知道,那有我们静待青杏挂满枝头望眼欲穿的期待。想到此,口水一下出来了。
桃花丝毫不示弱,看到杏花的报春,桃花连叶子都来不及长出来,就迫不及待吐出花苞,绽开花瓣。一朵朵、一枝枝、一簇簇,远远望去,村子南面那一片桃林简直成了粉红的海洋。
一场贵如油的春雨丝丝落下,桃花谢了,柳枝随风招展,麦苗正在拔节、抽穗。
远远望去,绿油油的小麦,金黄的油菜花,趁着这大好春光,给大地带来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我爱故乡的春天,爱那里的姹紫嫣红,新鲜泥土的芬芳,播种希望的田野,早起的雄鸡晚归的黄牛,从远方飞回盘旋在廊檐的黑燕。
这一切,都带给我无限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