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鱼
都说长大后从事的职业都是年少做梦时脑子里进的水,我大概是少年时太贪睡以至于梦做得太多了。明明念的不是新闻专业,毕业时七大姑八大姨也纷纷相劝,但终究架不住我一颗红心炙如铁,最终还是上了媒体这条船,投入了“搬砖”大军中。
媒体圈有两条铁律,一条是周六休息不保证,周日保证不休息;另一条是手机必须24小时开机,随时准备去“搬砖”。作为一个有梦又有责任心的少年,入行之初我一直谨记于心,任劳任怨、认真负责,却不想多年后还是在第二条上栽了个大跟头,以至于七大姑八大姨都以为我失踪了,满天下的找一个近30岁的大龄女青年。
事情要从一个周日说起。那天很幸运,因为重感冒3天不见起色,不仅鼻涕随时要往下掉,嗓子更是干哑地如同老鸭,于是怀着不污染大众的情怀,正大光明地躲在家里值班做新媒体。之所以觉得幸运,是因为从概率学来说,能够在正常上班日躲在家里穿个大裤衩子工作的概率,几乎可以等同于花2块钱买了张彩票,却在3天后发现中了3000块的概率,有一种身体的每个毛孔都能感觉到的幸福。
我喜欢坐在家里的地上工作。这大概是刚毕业那会,没钱给住处拾掇出个书房留下的后遗症,以至于多少年过去,搬进了新的住处,这个习惯也没能改掉。不过这个当时穷酸时的无奈之举,如今倒成了我的特色标签,只要我搬了电脑坐在了家里的地上,除非家里突然走了水,基本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不过话说回来,作为一名少小离家的少年,家里除了我,也不大有别人在,所以可以随意扎丸子头,穿大裤衩子和大背心,颇有点高木直子《我一个人住的第5年》的既视感。
当天约莫着有38度,哪怕穿了大裤衩子,全身还是黏答答的,只得开了空调。害怕感冒再不好,等身上汗干了,索性抱了条被子裹在身上,一字一句地编稿子,干得也算起劲。编稿子的空档,还能挺个“尸”,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饿了就爬起来冰箱里摸点东西微波炉热热,那舒爽劲儿是在单位格子间里无法体会的。
行动一自由,时间就不再是煎熬了,压根不需要像上班时那样心心念念,一天就这么平稳过去了。临到晚上6点的时候,发现肚子有点饿,突然想起下午编稿子的时候,一个记者写的一篇美食文章,不仅文笔极尽渲染,图片处理得也是垂涎欲滴,食欲突然就被勾起来了,加之中午微波炉热得快餐实在是不怎么好吃,当下就决定到3公里外的夜市上买点记者推荐的烧烤吃吃。
媒体值班不是正常套路。一般晚上6点钟也就是个中场休息时间,于是想着速去速回打包回来吃,还不忘带上了两只手机,想着有突发情况,领导好找我呀。收拾的时候还不禁为自己的敬业、周全狠狠地点了101个赞。
但是无巧不成书。
基本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洗脸、换衣服、梳头一系列动作,电梯下到负一楼,噔噔噔跑到车位,不过还没得及发动,发现前轮胎似乎是没气了,软塌塌的翁在那里,像一滩烂泥。
老实说,作为一个女人,尽管是个大龄女青年,我实在无法理解轮胎没气这种事,尤其是4天前,这小白驹明明还是一批野马,跑得飞快呢。当下马上掏出手机查百度,看看这是个什么情况,有没有攻略可以救助我这个大龄女青年。实在查不出的话,我就可以打电话给我的男神,趁机聊聊天。
人一着急就容易忘事,我也是。我忘了,我住的小区地下车库是没信号的,尤其是针对我这个联通客户来说。两只手机,同样都是左上角,一只显示“无服务”,一只显示“正在搜索……”。“搬砖”搬久了,我很快接受了手机变成了两只板砖的现实。
但好在,我们小区虽然信息技术一塌糊涂,但是人工服务还是非常不错的。在陌生邻居告知我找个打气筒打打气就好了后,我想起来,在车库北面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老爷爷,常年免费提供打气筒等急救物质的,于是决定穿越车库,去北方会一会这个老爷爷。
事情很顺利,因为走了很久的路,我咳嗽地很厉害。见此,老爷爷二话没说,便骑着他的三轮车,把我和打气筒送到了车位边上,还亲自指导我给小白驹打好了气,直到我连声说谢谢,老爷爷才骑着他的三轮车带着打气筒离开,背影消失在北面角落的尽头。
我为这突如其来的良善感到温暖。毕竟,离开小城太多年,这座包容性更高的大城市教给我的,还有很多非善良所能囊括的考量。这样乐于助人、不求回报的老爷爷在我生长的小城里不胜枚举,但在我现在生活的城市里,实属难得。
因了这个小插曲,突然就没了吃烧烤的兴致。再次检查了小白驹,便往家去了。不曾想,就这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一场巨大的“风暴”已经掀开,而起因就是这个没有信号的车库之旅。
上楼之后还没来得及拿钥匙开门,电话就响了。电话是部门一个老前辈打来的,他是当天的值班统筹,讲话声音很大,无非是责怪我电话怎么回事,他花了好大的功夫都联系不上我,我简单解释了下,并问他有什么急事,他告知我送到总编审核的稿子中有两处错误,总编火急火燎找我,让我速速给总编回电。
我们上稿是三审终审。也就是说,到总编这一环节是审核的最后环节,总编审核完成后,稿子才能推送出去,通过互联网或者客户端平台呈现。送审稿子中有错误,加上老前辈渲染的非常急,我自然马上回电给了总编,生怕捅出了什么大篓子。总编把情况说与我听,稿子中有两处错别,是很不应该出的错误,不过他已经把错误进行了修改并签发了稿件,我连忙点头说好,内心默默又提醒自己,下次编稿要更仔细。
但事情远没有结束。
在打不通我手机的过程中,这位部门老前辈几乎动用了单位所有的沟通平台,所有的员工群,在群内呼叫我,并告知我有急事找我,让我速速回电。除此之外,部门内平日与我接触比较多的同事,无一例外发来微信找我,都说这位老前辈找到他们,问我发生了什么急事,让我速速给老前辈回电。
我窃以为,这得是一件比小孩走失还要急的事,才需要如此大张旗鼓的寻找一个人,在半个小时内。就在我想腹诽点什么的时候,我爸打来电话,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说单位同事打电话打到家里,说联系不上我了,问我爸有没有其他方式可以联系到我。
以一个正常父母的心情,我妈当时就腿软了,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就要开始哭,毕竟,她最宝贝的女儿联系不上了,单位的人都打电话来说联系不上了啊。倒是我爸理智,说昨天还通过电话,怕是电话扔在边上一时没听到罢了。但我妈已经很难再听进任何解释,马上动用七大姑八大姨家的表姐妹、堂兄妹开始找我,并着手安排到这座大城市来找我的事。
我突然想到,到这家单位之初我曾填写过一张表,我把我爸的电话写在了紧急联系人那一栏里。我所理解的紧急联系,大约就是出国旅游遇到了飞机失事之类的。要知道,我爸妈远在800公里外的我的故乡。除了关乎生死的大事,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可以动用这个紧急联系栏里的电话。
随后一直到晚上10点,我都在接听各类电话,反复解释我真的没事,真的只是刚好手机不在身边,真的只是刚好感冒所以嗓子有点哑。
晚上10点20分,我接待了一位来客,是和我同住这个大城市的表哥,他当面确认了我确实没事,才拖家带口的回了城市的另一端。
如此大动干戈。于我而言,一定是一次很不寻常的经历。让我突然多了一些思考,比如同事之间的渲染传播,比如身为领导的格局关怀,比如亲朋好友的拳拳之情……
时隔多月。
如今,做任何事情我总要汇报的,上厕所群里汇报一下,去车库也必汇报一下,以防再次“失联”。好在,这样做是极妥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