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蔚把水龙头打开,冰冷的水一下子哗哗地流了出来。
“席威做事也太不小心了吧?”李萍萍看着杨蔚那青葱白玉一样的手指被划拉出的大口子,鲜血汨汨地随着自来水流着,却怎么也止不住。
杨蔚没说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无名指上那枚金戒指,在水中格外刺眼。
八年了,她和席威在一起,已经八年。她还能恍惚记起八年前她们初次见面时那蝉声聒噪的盛夏,那灼烧着的滚滚空气。她使劲吸了吸鼻子,仿佛还能闻到那八年前弥漫在操场上的少年的汗液的味道。
哗拉一声,她立即把水龙头关了。
“萍姐,你上次说,有个保姆的工作,在梅枫园,现在……”杨蔚转过头,勉强撑出一个笑容,向李萍萍问道。
李萍萍眼眸转了转,心下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一把抓着杨蔚的胳膊,颇为热情地说:“那家还在找着呢,明天我就跟王姐说,让她带你去”
杨蔚向李萍萍道了谢作别,然后拿起旁边的菜篮向宿舍区的集体厨房走去。
李萍萍眯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远去。楼道狭窄,光线昏暗,却越发衬的杨蔚背影苗条纤长,楚楚动人。
这是1995年某钢铁厂在职工人的集体宿舍楼,家家户户挤在一间间小房子里,澡堂厨房厕所都是共用,热热闹闹的,却也透着寻常日子的逼仄。
杨蔚和席威这对小夫妻刚来时,还颇引人注目,男的高大帅气,理着一个寸头,坚挺刚硬的五官,时常穿着一个工字背心,露出他形状姣好的肌肉,常常引得楼道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见了他就脸红。女的就比较沉默了,却胜在肤色白皙,五官动人,身材又高又瘦,常常低着头,不跟人打招呼,实在迫不得已了,抬起头礼貌地搭个话,勉强地微微一笑,也把过路人惊艳的眼前一亮。
大家都说,这一对真是般配。
杨蔚回到房内,生锈的铁门一关上,就发出刺耳的锯声。席威今天上夜班,下午六点到早上五点,这段时间他都要工作。
想到这,杨蔚松了一口气,环视了一下小小的房子,享受这段时间只属于她的宁静。她走到桌前,慢慢拿起了上面的一张纸,纸上是一串电话号码,她想起许至深离去时,留下的一句话:“记得来找我。”她反复琢磨着这句话,找他?找他干嘛?希望他把她从这样的日子里拯救出来还是只是单纯的去赴一场意乱情迷?纸在她手中越捏越紧。最终揉成一团,徒劳地滚在地面。
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处透了进来,杨蔚将醒未醒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只手搭在她胸前,她扭过头,看到席威那颗毛茸茸的头就抵在她脸旁。他看起来很疲惫,眼下面是厚重的黑眼圈。她一动,他就醒了。傻傻地望着她笑了笑,又闭上眼继续睡了。杨蔚把他的手拿开,下床穿鞋换衣,待她整理好一切的时候,又下楼买了一份早点放在桌上,这样席威醒来的时候,还能吃点东西吧…她轻轻把门关上,仿佛身后那代表着贫穷拮据的生活和男人,便再也与她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