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早期电影的女性意识》

    香港早期的电影,不论是1950年代拍摄的电影《危楼春晓》还是1970年代拍摄的《疯劫》都有意无意传达出一种中国旧社会甚至同性对女性地位的压迫。《危楼春晓》之前已经介绍过内容,所以这篇主要介绍一下许鞍华于1979年拍摄的《疯劫》的大致情节。电影是根据1970年的香港龙虎山发生的惊人双尸命案所改编的悬疑惊悚片,影片的女主角李纨(赵雅芝饰)是六十年代传统旧社会道德观的受害者,而故事则由她的好友连明(张艾嘉饰)这个新时代女性侦探对案件结果的怀疑与追查展开,在弱化男性形象(如摇摆于未婚妻与第三者之间的由万梓良饰的阮士卓,又如警察法医对尸体的错误辨别)中呈现了一个传统贞洁女子在封建社会的压抑中逐渐变疯的过程,而导演亦通过整部电影引领观影者去思考逐渐蜕变为现代化城市的香港在新旧交替时,女性如何立足于传统压制与现代之间。李铁于1953年拍摄的《危楼春晓》便是通过投靠亲戚的女佣阿芳(梅琦饰)被表姐黄太太的丈夫(卢敦饰)强暴不去安慰反而更加刻薄虐待,如第二天令其跪下侍茶,以展现旧时代女性地位的低下与对女性的不友好。此处与《疯劫》开头李纨跪着向奶奶敬茶有异曲同工之妙,一开始便点出李纨传统女性身份的特征。相比起《疯劫》,《危楼春晓》的拍摄更保守,毕竟那时的港产片侧重于社会意识,也就是工人阶级在资本主义下一起携手度过难关。

《危楼春晓》阿芳侍茶片段
《疯劫》李纨敬茶片段

    《疯劫》的英文名是《The Secret》,影片中确实也保留了大量的悬疑与秘密。李纨由于与其未婚夫未婚先孕,然而由于她自己及家人传统女性的道德观,这既是她需要保留的秘密,亦是将她推向杀人深渊的力量。在影片的开头,她同梅小姬通了一通电话后独自慌张地走出家门,遇见丈夫问她去哪她也只字不提,这是李纨保留地第二个秘密,也为最后真相揭开而埋下了伏笔。

《疯劫》李纨同梅小姬通电话片段


《疯劫》阮世卓询问李纨去哪片段

    影片不光将新旧文化的争持展现在两个女性身上,还将此放置在李纨自身的矛盾上。一边,穿着保守老气的她完全复制粘贴梅小姬(李海淑饰)的艳丽打扮,又红衣白袜配高跟鞋,欲由外型的现代化将未婚夫从梅小姬这个第三者那夺回。另一边却又不停以未婚先孕必须止于结婚的中国传统文化而苦苦哀求未婚夫与梅小姬。然而影片中的代表旧社会的女性真的觉醒了么?李纨这个被当成命案尸体的主人实际并没有死,而死者却为梅小姬,然而她在被当成归家女鬼只为回家去寻找那份怀孕报告而为向生前不相信她怀孕的未婚夫证明自己真正有孕,暗示了她的女性意识实际从头到尾都没能觉醒。

    而传统与现代的抗衡亦体现在法事与侦探之间。李纨假死后,家里请来尼姑们为她念咒,其奶奶托付连明为李纨再烧次香将红棉袄化了。然而连明却仰赖现代科学精神去追查各人血型与病例并通过回忆过去的可疑细节去还原命案,如女尸被查出患有肺病而并非有孕,而她忆起在船上梅小姬被身为医生的阮世卓所救时正因肺病咳血。这两种不同的反应态度亦反映了香港现代化过度中的传统与现代的对峙。

    影片的结尾将所有的秘密公之于众,尤其是整个命案的秘密,在观影者皆认为是李纨杀死了梅小姬与未婚夫时,画面一转到三人都在的小树林,阮世卓最终因被梅小姬推的李纨柔弱而欲拉她回家时,梅小姬不满于优柔寡断的阮世卓而刺杀他,李纨终于将其被旧社会压抑的不满爆发出来,用石头狠命地砸着梅小姬。然而杀死二人的人并非梅小姬与李纨,真正完成凶杀的竟是藏匿于一旁观看完整个过程有智能障碍的阿傻(徐少强饰),他在李纨离开后把一息尚存的二人吊死在树上。虽然他不能理解三人之间的纠葛,但争执与狂暴使他兴奋,于是他在无意中助两个女性完成了杀人的目的。

《疯劫》阿傻用绳勒死梅小姬

    于是,女性的反杀活动能够顺利完成必须借助非理性的疯癫,以及纯粹以享乐为目的的暴力介入,暗示了女性欲独自在封建社会中觉醒翻身极其不易,甚至此行为属于疯癫,以至只能找来寻乐子之人,同时亦表达了香港当时处于新旧文化中对自身身份的不确定性。影片虽然以死亡开展但结尾仍旧保留了一丝希望,那就是怀孕的李纨在和调查命案的侦探连明之间拉扯时被阿傻所勒,命悬一线时被阿傻母亲一刀砍开肚皮接生了一个象征新生命的婴儿,而婴儿的一声哭啼则隐喻了新浪潮的到来,不过婴儿的性别是个谜团,这里也是在强调香港与香港文化未来发展方向的不确定性。香港当时的电影面临着转型亦存在着同样的疑虑,是遵从背负着民族包袱的传统电影的拍摄,还是在编导与摄制技术呈现异于传统而带有都市色彩的新风貌。现在再去回看,新浪潮时期的电影确实绽放了异样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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