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哥,前面堵车了,咱折回西安住一宿吧,明天一早往回赶”,壮壮晃醒了已经睡着的云东阳。
“这是哪儿?现在几点了?赌多长时间了?下车问问前面啥情况”,云东阳一如既往连珠炮似的通知加命令道。
壮壮摇下车窗,一阵凉风灌进车内,使刚睡醒的云东阳不由自主地的打了个寒战,“这才九月份,风这么凉,是要变天了吧?”云东阳紧了紧上午着急出门随手一拽穿的棉质衬衫。
这时刚好迎面走过来一个前去探路的大哥,“大哥,前面啥情况?堵成这样”,壮壮随口问道。
“沣峪口塌方了,过不去了,前面交警在指挥,借应急车道掉头走吧,估计一时半会儿清不出来。”说着大哥紧了紧衣领,快步超后方走去。
“阳哥,掉头回西安吧,住一宿,明天一早赶回去”壮壮再次提议道。
“你先掉头,从鄠邑下高速,我们走国道。”云东阳说的国道也就是子午道,因穿越子午谷而得名。当年汉高祖刘邦为迷惑项羽无东进之意派张良烧掉了子午栈道,到平帝元始五年时,王莽下令重新修凿子午道,并设置了子午关。
“这都快两点了,外面乌漆嘛黑的,还刮大风,咱先回西安吧”
“快走”没等壮壮说完,云东阳冷着脸目视前方不容商量的怼了回去,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同时又放缓语气的叮嘱了一句“要变天了,山路不好走,慢点儿开”,可能是他自己心里也有点儿过意不去吧,毕竟再好的哥们儿大晚上能随叫随到的来接自己的也没几个。
下高速后,风越刮越大,车窗外路两旁碗口粗的树被吹的忽而东,忽而西,像是要被连根拔起来一样。伴随着“咔啦”两声炸雷,雨点也唰唰的朝车风挡上砸下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停车!”云东阳突然喊道,同时眼睛不可思议盯着副驾驶车窗外。
“怎么了?阳哥,是不是改变注意了,咱先回西安吧,雨太大了”,壮壮一边调整这雨刮器,一面应和道。
“你刚才看见了吗?闪电的时候照亮的山是不是再动”,云东阳依然盯着车窗外看着。
“阳哥,你是不眼花了,山怎么能动?”可能是因为确实不想在雨天走山路,还是秦岭的山路,壮壮漫不经心的质疑道。壮壮不想夜里雨天翻秦岭是有原因的,他爸是个大货车司机,8岁那年,就是在翻秦岭是掉进褒河水库的,连人带车都没捞上来,也是从那年开始壮壮天天跟在云东阳屁股后面,云东阳也像个哥哥一样保护着他,才免了不少欺负。
“走吧,可能是太累了”,云东阳紧了紧衣服,抱着双臂,躺回了副驾驶位眯上了眼睛。
秦岭山高路陡,加之近几年开通高速,国道很少有车,又是雨天大晚上的,路上一台车都没有,壮壮开着远光在周围墨一样黑的雨夜里穿梭,车里时不时传出几句导航的提示音。
过了分水岭,就算进入秦岭腹地了,分水岭是长江水系和黄河水系的分界线,也是中国南北的分界线。这时雨稍有缓和,且过了分水岭主脊,往后路段下坡路较多,壮壮也是多少带点儿情绪加之想赶快回家睡觉,车速快了不少,急转弯也很少减速,剧烈的摇晃晃醒了眯着没多久的云东阳。
“你慢点儿开,注意安全”,云东阳提醒道。
“没事儿,阳哥,这条路咱熟,头些年没少和云叔走”,壮壮高中毕业后就没再上学了,介于和壮壮爸爸是战友,云东阳父亲就把他留在自己的运输队,亲自带着他教会了他开车,也算是有了一门谋生的技能。
“云叔这两年可明显的见老啊,哥你回去这两天可得好好陪陪他”,壮壮接着说,也算是找个话题提提神,以免自己疲劳驶。“另外,阳哥你这次为啥回来这么匆忙,都没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叫几个人好好陪你喝一顿啊”,壮壮补充道。
“不该问的别问,好好开你的车”,云东阳不近人情的打断了壮壮的话题。“车到地方了放下我,你赶紧回家睡觉,明天早上给我送台车,我这两天用一下”,云东阳习惯性的通知到。
“阳哥,你回来了我就是你的专职司机,到地方了我就在车上睡,你随时给我打电话就行”,壮壮依旧谄媚道。
“好歹是个公司老总了,几十张嘴等着你吃饭呢,你去忙你该忙的”,云东阳毅然拒绝道。
“阳哥,没有你就没有我这个公司,还哪儿来的老总,你永远是我哥,这公司也永远有你一半”,壮壮认真的说道,云东阳没有接话。
壮壮说这话也没毛病,8年前因为新冠疫情,云东阳父亲的车队解散后,壮壮就一直在家,也算断了收入,谈了一年的对象又提出来要结婚,这些年散漫关了的壮壮并没有多少积蓄,10万块钱的彩礼差点儿断送了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壮壮跟云东阳开口借钱时,云东阳就问了一句要多少,毫不犹豫的就转了过去。疫情结束后,壮壮想把运输队在组建起来,就又找云东阳借钱开了个运输公司,当时云东阳回壮壮的借钱微信时,就7个字“好事儿,算我入股”。
“阳哥,这两年公司挣了点儿钱,前几年按你的吩咐,我把钱给云叔送过去,他都死活不要”壮壮补充道。
“你先留着吧,刚要了二胎,你现在正是花钱的时候,等我需要的时候再找你要”,云东阳随口说道。
山路蜿蜒曲折,窗外漆黑一片,雨已经渐渐停了,面对巍峨挺拔的秦岭,壮壮的车犹如一只萤火虫在一条巨大的黑龙身上的鳞片沟壑间穿行,他两也又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家常。
突然,云东阳坐起了身子,看着窗外晃过的铁皮路牌说到:“咱刚才是不路过这儿了”。
“不会吧,我一直按导航开的,再说这条路以前总走,不能走错”壮壮质疑道,接着补充道:“前面应该快到江口镇了”。
“不对,咱刚才确实路过这儿了,刚才就是这个铁索吊桥,边上立了个“危桥,请勿通行”的牌子”,云东阳肯定的说着。
“阳哥,这冷水河上铁索吊桥可不止一个,再说了年久失修立个牌子也挺正常的吧”,壮壮依旧将信将疑。
云东阳打起了精神,“还有这个废弃的土房,刚才也是这个,北边墙上还用油漆写着“森林防火,人人有责””。
“阳哥,你别吓我,我胆子小,咱别再遇上鬼打墙了吧”,壮壮语气明显变弱了不少。
“你继续按导航往前开,留意一下路标”,云东阳指挥道。
壮壮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车速也稍慢了下来。
“阳哥,吊桥,牌子”,壮壮突然大叫道。
“别慌,继续开,别开车窗”,云东阳一边安抚着壮壮,一边继续盯着窗外的环境变化。
“阳哥,土房,标语,咱可能真的遇上鬼打墙了”,壮壮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别停,继续开,千万不能慌,看看车的油量”,云东阳一边说着,一边给壮壮递过去了一瓶水,想安抚一下壮壮紧张的情绪。
“我今天去接你到机场附近加满油了,这个车油箱大,油肯定够回家”,壮壮接过云东阳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
“就这么开,千万别停,到江口镇咱休息会儿换我开”,云东阳继续安抚着已经有点儿颤颤巍巍的壮壮。
“壮壮,你下午来跟弟妹报备没,夜不归宿可不好交代啊”,云东阳找着话题试图转移壮壮的注意力,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阳哥,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咱要能顺利回去,都算她都烧高香了”,壮壮语气有些颤抖。
“别怕,有哥在,啥时候让你吃过亏”,云东阳强压着内心的紧张,强壮镇定的和壮壮打着岔。
雨虽然停了,但冷水河谷的风确没有减小,窗外树木相互拍打的声音参杂着风掠过树杈的呜呜声,气氛确实有些瘆人,如果不是云东阳,换做其他人,估计早已吓得尿裤子了。 壮壮的车就一直在山路上行驶着,按理说山里就国道这一条柏油路,岔路口也不多,还开着导航,应该不是迷路了。
风吹树摇,树摇山动,从高空俯瞰,竟不知是车在往前开,还是山在往后走,他俩就这样在秦岭腹地的大山里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