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倚着轩窗,看那轮冷月把冷灰般的清辉,一针一线缝进我的骨血。它穿透皮肤时,恍若撕破层层铅云,直抵心脏最暗处——那里本该跃动着太阳,此刻却被月光篡了位,只余一片青白的荒原。
暮色四合时,我在悬崖边目送最后一缕金红沉进地平线。月亮升起的姿态太过从容,像早就预谋好了这场光明的篡位。我转身踏入森林,暑气在此处突然凝固,每口呼吸都带着冰碴的刺痛——原来季节会在心底结冰,无关乎蝉鸣是否还在枝头灼烧。
寂静是有重量的,压得松针不敢掉落。直到某夜,狼嚎撕开了这层凝固的空气。它们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渗进神经,像无数细小的冰锥在皮肤下游走。我躲进山洞时,脊背贴着潮湿的岩壁,分不清睫毛上的是冷汗还是泪,只听见心跳在洞穴里荡出空茫的回响,竟渐渐与记忆里某支曲子的节拍重合——那是支被霜雪浸透的歌,每一个音符都在剥离体温,却又在骨髓里烧出烙印。
狼群出现时毫无征兆。它们的鼻息扑在洞口的瞬间,我终于明白恐惧是有形状的:是四肢绷紧时凸起的青筋,是咬破嘴唇却不敢溢出的呜咽。我开始奔跑,裙摆被灌木勾出裂口,像被撕碎的月光。可两条腿终究敌不过四蹄翻涌的浪潮,它们围拢过来的姿态太过优雅,仿佛我是它们等待已久的某种仪式——既是祭坛上的羔羊,又是被月光选中的祭品。
仰头望去,洞口的石梁割裂了夜空,月亮成了一块遥不可及的碎玉。狼群的眼睛在暗处明明灭灭,像散落的寒星。此刻忽然想起,初见它们时我曾问过:是狼群造就了绝境,还是我踏入山洞的第一步就已写下註脚?若再往前追溯,当我在轩窗前接住第一缕月光时,是否就已默许了这场灵魂的围猎?
或许红尘本就是片看不见边界的森林,我们都在自己栽种的阴影里迷路。当狼群的鼻息拂过颈侧,我忽然不再害怕——原来所有的"如果"都早已在血脉里流淌,就像月亮终将取代夕阳,而我终将在这场围猎中,学会与自己的影子握手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