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这段故事是发生在93~94年左右的事,文中反应的是东北普通的贫寒家庭的故事。但无数这样的家庭却有着不普通的故事。他们都认真谨慎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用老年人的期盼,用中年人的质朴,用年轻人的激情去演绎着每个人的故事。文中用了不少东北话,我总觉得有些生活的感觉只有用方言才能表现的真切和洒脱。 若干个小人物在文中展现善恶美丑,青涩懵懂的爱情,青春期的骚动,以及东北人文和地理的描写。但,难免会有失实之处,望读者斧正!
献给那段青春回荡的日子!
第一章
晚冬
1
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点根烟,“不知道这个根子还能有多深,再往下抠抠估计就差不多了。”磊子喘着粗气叼着烟说。北方的冬天很冷,磊子坐在雪地 ,上身只穿了见秋衣,头发上因为呼出来的热气和冷空气的原因,结了一层白霜,看着就像是松花湖上的雾凇树挂一样。这可是个大活,把这个树根从路边挖出来。能有200块钱,200块钱对磊子来说是个大数了。磊子和大柱子两个人要一天抠出来,每人分一百,挺好。天儿真冷啊 !镐刨在地上像刨在铁板上一样,震得虎口发麻。想想那100块钱,挺美的。
那是93年的冬天,也是94年的春天。那年冬天特别冷,在零下20°~30°的天气里,很多平房的家里的土制锅炉(注:就是能带两三片暖气片的那种,在烧煤的炉子里面自制的小锅炉)都会因为晚上没有往炉子里填煤,第二天早上就冻爆了。磊子因为单位停产,一直在做些体力活贴补家用,比如做做泥水小工,做做散工,比如刚刚的一棵大树挖树根子。反正是只要能赚到钱只要不违法什么都能干,因为有一把力气 。
磊子很多坏习惯也是从那个时候行成的 ,比如说一边叼着烟一边说话。 树根其实很难挖,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树根在地下的时候很有弹性,就像油浸过的藤条一样,用铁锹切一下,好像没什么反应的,反倒把铁锹勾住了。
大柱子气急败坏的一边看一边说:磊子,没成想这个难整啊 !功夫都费在这个上面了 。
大柱子比磊子大两岁,人高马大的,胳膊比一般人粗挺多。磊子干活的时候也愿意和他一起,一来可以互相照顾,二来是都是差不多的家庭背景。他家在离磊子家两条胡同前面,从小玩到大的,一直和他奶奶一起住,他从来不愿意提及关于他妈妈的一切 ,甚至有的时候小哥们儿小伙伴玩笑得时候提到他妈的时候就和我们急。小时候在一起也会打架,骂起来的时候,打架都会骂,操你妈的什么的,他从来不在乎,从他脸上反而还能看到一丝解恨的表情。但是如果那个孩子敢骂的时候提及到他奶的时候,那就他遭殃了,大柱子会像个野兽一样的扑过去,恨不得把骂人的孩子撕碎一样。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拿这个说事了。 磊子从来不会说到这个,磊子和大柱子是铁子(注:北方话就是最好的哥们的意思 )
下午4点北方的冬天已经天渐渐黑下来了,看着一个树根子从一个直径3米的大坑里抬出来了,磊子和大柱也顺利拿到了钱。磊子问大柱子嘎哈去呢?泡澡堂子!那个时候干完活泡澡堂子最得劲了(注:舒服) 。大柱子笑着和磊子说。
人民浴室是辽源市最早也是最大的公共浴室了,里面有床,有柜子,有免费的茶水,还有厚毛巾似的毯子。泡个热水澡后再床上躺一会,拿着搪瓷的茶缸子倒点茶水。听着旁边床上的或中年或老头的各种编出来的市井故事,荤的素的。那才真的是受用。
三下两下脱了棉袄秋衣秋裤,磊子和大柱子就像两个白条鸡似的钻到大池子里面去了 ,水汽把他们俩儿都罩了起来 ,看不清大柱子的脸了,看不清大柱那么粗的胳膊了 。大柱子瓮声瓮气的和磊子说:“一会你给我搓搓,我再给你搓。”一般磊子和柱子去洗澡的时候都是互相给对方搓背的 ,让人家师傅给搓要花1块钱的。人家也是凭力气凭手艺赚钱的 。虽然让师傅搓背是一种享受,但也是真舍不得那一块钱。
辽源搓澡的师傅和南方的不太一样。师傅拿着一块毛巾,毛巾中间缝着是一块化纤起皱的面料做的搓澡巾,那中间的那块起皱的面料摸上去就像是铁锉的感觉似的。目的就是要把身上的泥混着水锉下来。你要是不锉下来,一般就觉得你的活不行。不过也不能太重了,重了把人家皮搓的疼了那就让客人不高兴了。搓的时候先从头开始来,看你要求脸上要不要搓两下,有的讲究的嫌那块毛巾百人用千人用的脏,就免了。搓澡讲究的是前重后轻,往前的时候把灰柜柳(注:泥条的意思)从身上叨下来,往回拉的时候再把这些灰柜柳聚在一起。如果太多的灰柜柳师傅还会不当着客人的面捋下了。因为你搓不下来是你的手艺不行,搓下来太多了就证明客人太脏了。客人总归要面子的,搓澡师傅也要给客人留面子,这就是个艺术了 。多少才算少?多少才算恰到好处呢?也许只有客人和师傅之间才能分清。辽源的搓澡一般下面私密的地反是不给客人搓的,一个是客人有的时候会觉得不方便,再有就是从卫生的角度来讲。从前面到后背到屁股大腿小腿到脚掌心,这一套下来浑身轻松着,像是能搓下来半斤的泥一样。完了师傅还是你腰眼儿的地方象征性的啪啪打打压压。那叫一个得劲!
这套享受也是后来才亲身体会过。
大柱子在喷头下面找了块胰子头发洗好了,把剩下的半块递给磊子。胰子洗头就是总感觉洗不干净,黏糊糊的。就算干了也头发打绺的,也像是没洗过似的。磊子不太愿意用这玩意儿,没办法,也没带来什么自己的,只能凑合着用。个把小时,这个澡算是洗好了。
"今儿个晚了,也别再床上摆谱了" 磊子催大柱子快点。各自穿好衣服,点根烟从浴室出来了 。冷风一打到脸上,刚刚在堂子里面的热乎劲一下子退了一半。头发没怎么干呢就出来了 ,风一吹不一会就结上冰碴了,蹬着斜梁的凤凰就往回走。大柱子一边走一边埋怨磊子说:再呆一会就行啊,里面多暖和啊 !你瞅瞅头发还没干呢.磊子也没理会他。闷着头往回骑。其实磊子想着的是快点回去,早上出来的时候妈和我说晚上猪肉炖酸菜,蒸馒头。摸着口袋里的100块钱,想着热腾腾的馒头,棉袄里面还有澡堂子的热气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