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酒桌上，柳湘莲才换掉戏服坐下，薛蟠就凑过来了。
“我的小老弟，刚刚的戏唱得是这个。”薛蟠伸着大拇指，酒气喷到柳湘莲脸上。
柳湘莲走南闯北，一眼看穿，但是又不能发火，毕竟这是朋友赖尚荣的局。
“客气客气，为朋友事，当仁不让。”
“厉害厉害，我薛蟠，今天就佩服你。来，小老弟，我敬你一杯子。”薛蟠一饮而尽。
柳湘莲抿了一口。薛蟠不满意了，手搭上了肩膀。
柳湘莲感觉一条蛇上了肩头，不由得怒火中烧。
他串的是风月戏，但是他的为人，跟戏里截然相反。
他轻轻一抖肩，薛蟠的手落了个空。薛蟠自觉无趣，赶紧换了个话题。
“柳弟，今年多大年纪？”
柳湘莲低着头用力抿酒，没有回答。
“柳老弟好狠的心。连老朋友都不记得了”薛蟠又凑过来一点说。
“老朋友？”柳湘莲问。
“你还记的五年前吗？”
“什么五年前？”
“五年前，你去一家姓尤的人家串戏，还记得不？”薛蟠得意起来。
柳湘莲模模糊糊记得有那么回事，不过马上警惕起来，薛蟠又耍什么花招。
“当时有人给你赏了十两银子，还记得不？”薛蟠没等柳湘莲回答，接着低声说：“那就是我。”
柳湘莲只觉得浑身一个冷战。
二
柳湘赶紧从酒桌上下来，往外走。赖尚荣追过来了。
“柳哥，柳哥，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家里还有事。兄弟，我明跟你说，这不是我该待的地方。”柳湘莲说，拿眼睛往薛蟠那边一挑。
“我明白，我不拦你，不过有一个人，你非见不可。他刚刚可是特意嘱咐我，拦住你，就怕你走。”
“谁？”柳湘莲皱眉的样子，更加显得英气动人。
“放心。是宝二爷，他有话和你说。我马上派人去请宝玉。你们见了面再走。”赖尚荣说着，安排人去叫宝玉。
柳湘莲留在原地，走也不是，回座更不是。
他害怕薛蟠又跟过来，到时更加难以脱身。不过此时薛蟠和另外一个少年正喝得起劲，搂搂抱抱，非常的不堪。
以前只是听说，没想到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柳湘莲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了。
三
不过还好，宝玉来了。柳湘莲跟他到了厅侧的小书房，像是从臭水沟，突然跳进山泉中一般。
宝玉找他说的是另外一件事。宝玉问：
“你这几天，去了秦钟的坟上看看没？”
“你放心，我去过了，而且我看下了几场雨，担心他的坟塌了，又雇了几个人去收拾好了。”柳湘莲说。
宝玉不禁感叹道：“难怪我派人去看，回来告诉我，我还不信，原来是你。”宝玉紧紧握着他的手，又说，
“哎，你也知道，我在里面，做不了主，也出不来，朋友的事，辛苦你了。”
“这个不用你操心，外头有我，你只要心里有就好了。我虽然从来不存钱，但是这些事，我还是备着的。”柳湘莲说。
他们二人突然沉默了，似乎又都想起了秦钟。
“走，我们出去喝一杯去。难得又碰上了。下回不知道哪里找你去。”宝玉兴冲冲地说，站起来就走。
“宝玉你等一等，你姨表兄在外面，你也知道的，我怕再去坐，会出事。”柳湘莲说。
“而且，我今天来，咱们也算是别过了。”柳湘莲道。
“你又要走？”
“是啊，还要出门走走去，逛个三五年再回来。”柳湘莲坐着没动。
宝玉也呆呆地回来坐下，不觉得滴下泪来。
“你如果要远行，必须先告诉我一声，千万不要悄悄地走。”宝玉说。
“那是肯定的。”柳湘莲站起来了，“你就进去吧，不必送我。”
四
柳湘莲一出书房，刚到大门，就听见薛蟠在大叫大嚷：“谁放走了小柳子。”
柳湘莲怒从心头起，好心情全被破坏了。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不要怪我狠，是你自己找死。
他走过去，薛蟠如获至宝，贴了上来。
薛蟠忍着气，笑说道：
“要喝酒，这里人多，咱们换个地方。”
“好的好的，你说哪里？”薛蟠喜之不尽。
“十分钟后，我在北门外头桥上等你，你一个人来，我们喝一晚上酒。”柳湘莲说。
十分钟后，两匹马，一前一后，往北门外走。
到了一个水塘，长满大片大片的芦苇，柳湘莲回头说：
“你下来，我们立个誓言，谁也不能说出去。”
薛蟠下马，跪下说：“我薛蟠……”
话没说完，只听见嘡的一声响，脖子上挨了一下，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倒在地上。
柳湘莲把他反过来，狠狠给了几个巴掌。薛蟠口里说：
“柳湘莲，你敢打我？”
“嘿嘿，我今天要让你看看你柳大爷的厉害。”
柳湘莲抽出马鞭来，一连抽了三四十下，抽得薛蟠哭爹喊娘，酒醒了大半，连连讨饶。
柳湘莲把薛蟠抓起来，说：“这第一拳，是替那些你祸害的人打的。我让你知道，造的孽，迟早是要还的。”
照着肚子就是一拳。
“第二拳，是替你爹妈打的，养了你这么个不孝不义的东西，大庭广众之下，到处轻薄侮辱人。”
又是一拳，薛蟠哎呦乱叫起来。
“第三拳，是为天下人打的，让你目无法纪，无法无天。今天打死你是你活该！”
这一拳打得最狠，薛蟠差点背过气去。
“最后这一拳，是替我自己打的，叫你有眼不识泰山，以为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样下流肮脏。今天我不打死你，迟早有人打死你。”
照着脸上又是一拳，打出一米开外。薛蟠一口鲜血喷出来。
柳湘莲看着差不多了，翻身上马，一声长啸，扬长而去。
（完）
详情请阅读：《红楼梦》第四十七回
呆霸王调情遭毒打，冷郎君惧祸走他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