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美好的夏天,是学生党的夏天,漫长的骄阳暴晒,漫天的星河灿烂,带着香樟气息的风穿过明晃晃的青春。篮球场边喝橘子味汽水,约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去图书馆自习,空调房里啃西瓜,等到月亮奶奶终于把太阳公公赶走,才肯出门买上一包绝味毛豆,。
这样略显优哉游哉的夏天大多是属于大学生的,若是回到十七岁,我还是乖乖在喧哗的吊扇下做着难以理解的方程式,和记得或者遗忘名字的同学一起为高考奋笔疾书。人造风吹得我头疼,我想踹我最讨厌的数学作业本两脚,然后跑到操场被风抚摸。
那时候我很喜欢一个波兰社会学家说的话:“所有的时髦言辞都倾向于分享同样的命运;它们假装能说的清的经验经验越多,它们自身就越发难以理解,它们排挤和取代的真理越多,它们就越快的成为无可置疑的信条。”除了数学方程式外,我也很难理解学校热衷于邀请考入名校的学姐学长来分享人生经验,讲得大同小异,如果有人真的说出班级里的暗中较劲,抱团取暖,个人的灰暗心态,我会第一个拍手称快。但是人想展现在外人面前的,都是自己光鲜亮丽的一面,没有人愿意自揭伤疤。
上厕所的理由替我背锅,我偷偷溜到五楼教室把那个男生叫出来散步。这个男生虽然不是漫画里的花美男,但有着一双吸引人的双眼,如同泉水般清澈见底,把他的其他缺点从我的眼睛里洗去了。梁羽生在《七剑下天山》里写牧羊女的倾诉:“一切繁华在我是昙花过眼,众生色相到明朝又是虚无,我只见夜空中的明星一点,永恒不咩直到石烂海枯!那不灭的星星是他漆黑的明眸,将指示我去膜拜,叫我去祈求,这十多年来的痴情眷恋,愿化作他心坎中的脉脉长流。”我喜欢上他眼睛的第十天,我希望在他生命里也印刻下我。
操场的塑胶跑道上有很多从足球场跑出来的石子晒着月光,树叶在风中沙沙歌唱,我走累了拉着他在操场边缘台阶上坐下,从校服兜里掏出年代很久远的MP3,一人塞一只耳麦听歌。班主任蛮横的要求把头发扎起来,他固执的认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生是绝对不会好好学习的。可是在这温柔的夜色里,我偷偷把头发散开,任风把它们吹向某个胡乱的方向。偶尔它们会跑到男生的侧脸,我觉得那种感觉应该是小猫轻轻挠了心脏,就像我帮我妈吹头发时打在我脸上的长发一样。
我想说点什么,在这样的气氛里其实不需要说些什么,刚好MP3里放到了张悬的《喜欢》:
“你知道/你曾经让人被爱并且经过/毕竟是有着怯怯但能/给的沉默/在所有不被想起的快乐里/我最喜欢你。”谢幕才知道,像万物如常的命理一样,他不喜欢我。他只是寂寞,需要人陪。
夏天的风还在刮,云变闷,气温升得难耐,季风裹挟着暴雨噼里啪啦乱下,我跑到云南,太阳忽而晒得我脸疼,玉龙雪山的雨忽而冻得我四支僵劲。我喜欢的初夏温柔的风不会倒着刮回来了,在大理城看到一个短发吊带的女生斜着眼抽烟,我突然觉得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孤独者,彻底的,无药可救的孤独者。我们只能靠一些符号传达自己的思想给别人,尽管身体相互依傍却并不在一起,我们既不了解别人也不被人完全了解,我们是一个又一个在风中飘荡的个体。
西南季风很快换成西北季风,没有人永远十七岁,但是永远有人十七岁。夏天的风,一次一次刮过每个人心底幽密的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