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围墙之外

01、穿越围墙

学校坐落在G市的最边缘,所以和学校紧挨着的除了城市还有田野。上学的这些年赶上全国教育事业大发展,高中时坐在最新的教学楼里,同时学校还在圈地扩建;大学也一样,住着最新的宿舍,同样在扩建。扩建的校园有一个好处,就是进出学校的除了正儿八经的校门以外还会找到一些其他的通道。比如在这个校园食堂的后面,一片慌乱的土堆和杂草之外是工程队施工时搭建的临时围墙,在围墙的一个不起眼角落有一条通道直通校园之外。这里没有门,更没有门卫。不知去向何处,不想上课又不爱交际的我有大把的时间走遍校园的角角落落,又偏爱人迹罕至的地方,所以很快就发现了这条不起眼的通道。脚下绿草繁茂,确实少有人行走。

穿过围墙,三面开阔,抬眼望去是一片接一片的绿。脚下的土地松软厚实,地里长出的小麦也饱满茁壮。在这块地的另一端是一条小路,小路的另一侧是一片小树林。小树林不大,二三十米宽,六七十米长。小树林的主人太懒或许是小树林懒得让主人管,所以小树林的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树叶,偶尔还有一些枯枝。树木尽是杨树,都还不够粗壮,因为相互之间靠的太密集,所以长的都很高很茂盛。双脚踏在枯黄的树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偶尔听到“咔吧”一声是我踩断了某根枯枝。这里的空气有些特别,清新里夹杂着一丝枯枝败叶暴晒后的腐朽气息,吸进肺里尽是乡情。让我不禁想起还未上学的小时候,在家乡村子的东边有着同样的一片小树林,在炎炎夏日又农闲的时候,跟着家长还有好多村子里的人在那里乘凉。大人们会坐在那里闲聊半天,小孩子哪里闲得住,在树林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每次都能发现一些陌生又新奇的东西。我像小时候一样捡起一根树枝敲打经过的每一棵树,有的刚长出没多久的新枝被我轻而易举的打到地上,有的则震断了我手中树枝的梢头。一路走过,手中的树枝越变越短,越来越结实,所过之地,狼藉之上添新绿。有几个树的树冠之上有鸟巢,鸟巢都很大,估计是老鸹或是山雀扎的巢,只是暂时看不到飞鸟归巢不能确定里面是否有新鸟。蹲坐在田间地头,觉得很舒服,此刻的内心就像这片广阔的田野一样充满生机。

02、田野

那条小路曲折着通向远方,田野的远方是村庄,村庄的远方又是田野。和我的家乡一样,和我小时候看到的世界一样,这里又不是家乡,所以它总会有些不一样值得我去看一眼。在许多个风和日丽的中午,我穿过围墙向左或是向右顺着这条小路走下去。遇到叉路口时就随便选一条,留下另外的改日再选。游荡在田野和村庄的日子里我遇到许多风景,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这个地方和家乡相距并不算远,所以这里的田野和家乡的差别并不大,走在路上觉得分外亲切。

这个季节田野里的庄稼以小麦为主,此时的小麦还未开始变黄,放眼望去一片葱葱郁郁,风吹过是一波接一波绿色的麦浪。拔下一颗麦穗,一根一根揪掉麦芒,把秃头的麦穗放在双掌之间使劲的揉搓,把小麦的外皮全部搓下来,再深吸一口气将它们吹掉,剩下一颗颗小麦的果实。这一颗颗小麦饱满多汁,一把倒进嘴里满口溢香,这一口纯正鲜美的麦香绝不是面粉可以表达的。有时走的累了渴了的时候还能碰上有人正在浇地,远处的机器连接着水泵“哒哒”的响着。水带的出口正好是垄沟的入口,幽深的地下水就这样顺着水带哗啦啦的流向垄沟,垄沟比水带要宽阔的多,所以水流到了垄沟就变得温顺许多。水流变的迟缓,显出柔美清澈的姿态,顺着垄沟缓缓的流向田地没有声响。蹲到垄沟边上,洗洗手洗洗脸,再捧一把清水放到嘴边,整个人也会跟着清爽起来。田野之间没有柏油马路,清一色的黄土路坑坑洼洼、沟沟坎坎、曲曲绕绕。这些路并非天然形成,人来人往才有了这些路,但走路的这些人人性自然未经设计和雕琢,所以这些路走起来分外自然和舒坦。有一次偶遇一小片油菜花,小黄花开的正艳丽繁盛,在无尽的禄色之中遇到这一缕鲜黄不禁停下了脚步。我忍不住走进这片花田里,慢慢蹲下,让自己和油菜花一样高。抬眼望去是无尽的小黄花在争奇斗艳,仿佛置身花的海洋。蹲的再低一些,黄花与绿色枝叶纵横交错构成另一番壮丽景色。最后躺在花海里仰头看天,蓝天白云都被染上一层鲜黄,小黄花随着清风在眼前荡漾,周身花香环绕不禁让人渐生睡意。离开这片油菜花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摘下一朵。

03、村庄

顺着小路一直走一定会遇见村子,多次顺着小路七拐八拐就遇到了许多个村子,村子最直接的美好之处就是清静。以我家乡的村子为例,村子里虽然通有公路,但鲜有车辆奔驰。尤其到了夜晚幽静之极,偶尔谁家的一声狗吠能传至半个村子依旧清晰可闻。不过我游荡这些村子的时候都是在白天,鸡犬都在到处溜达,好在没有城市里昼夜不停的机器隆隆之声,所以这里称得上清静。我没有理由在这些村子里游荡,只是因为顺着小路遇到了然后穿过去。顺着小路不知道会拐进那个村子的那个街巷,从这个街巷出来又不知道会拐进那个胡同,所以从进了村子开始就要寻找出村子的路。有时候会尴尬的拐进死胡同,旁边大门里又正好有人出来,然后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头往回走。还好是在大白天,我想如果要是在晚上一定会被人盘问一番。每个村子的街巷都不合常规又自成一格,所以在上个村子总结的穿越经验总会变成屠龙之技。村子中的所见所闻尽是些闲淡之人闲淡之物,有的年幼无知,有的暮气垂垂,努力上进的人儿都早早出了村子,有时还有些不知上进的鸡犬牛猪窜出来充数,只是不知回家后主人会以何种大刑伺候。像我这样的青年整日在街上闲逛实在是少见。这些村子里没人认识我,就不会有人提醒我要好好上进努力。我也觉得奇怪,游荡在田野与陌生村子间不谈努力上进的时候心里反而觉得踏实。

04、苦恼

走在田野和村庄之间的这些日子我会想好多事情,有小时候的,有关于我和父母之间的,还有关于痛苦和死亡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逃避还是在面对痛苦和死亡,我逃离开原本的学校生活和人群,独自行走在田野和村庄的道路上无数次怀疑这样做是否值得。自己曾经深刻的认为唯有上学才是正途,其它的皆是邪道。可是现在的我却因为身在学校而痛苦甚至想要奔赴死亡,反而是这曾经想要逃离的田野和村庄令我心生慰藉。

有时候觉得自己上学上傻了,或许我就本不应该走上学这条路。可是上学这条路我没的选择,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在称赞这条路多么美好,我没有勇气站出来说这条路对我而言是多么不堪。我试想了一下我勇敢站出来的结果,最后讨论的话题不会是对上学这条路利弊的分析与判断,最后会演变成对我个人价值观念的批斗,而我还承受不了这件事,所以我沉默着。

走在路上的时候有时会想象未来自己会变成一个流浪者,像一个孤儿一样背起自己的背包。背包里放着三样儿东西,一个装着晚餐的饭盒,一双半旧的旅行鞋,一句写的潦草的墓志铭。我想了很久那句墓志铭到底要写什么也没有想到一句合适的话。

痛苦和死亡还存在身体里,看到校园里结伴而行相谈甚欢的男男女女我也心生羡慕,曾经认为梦寐以求的大学时光会带给我高中时最期待的幸福与欢乐,真正经历的时候才知道这里的欢乐与我无关。

我害怕夜深人静,害怕喧闹的人群,害怕身体藏不住这些痛苦和死亡。我感受不到时间流逝,只是被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催着前行。能逃的课不去上,能迟到不早到,能撑过去的饭不去吃,能熬夜就不去睡觉。身边许多人也这样,他们都嬉笑着称自己有“拖延症”。有时我也随声附和着,嬉笑之下我知道我活的多么无力。

仰望夜空,从天圆地方到星辰浩瀚有多少人怀着同样的心情仰望过这片星空,又有多少人能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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