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大约十点钟左右，楼下传来一个老太太的骂声。声音有点嘶哑，略带哭腔。意思大抵是骂老头对她不够好，是个大坏蛋，要去派出所评理。
推开窗看看，老太太约七十岁光景，穿戴整齐，头发一丝不乱。她坐在一个塑料小板凳上，双手扶着一个老式的婴儿手推车，焊接的那种，非常稳当。车上横放着一根拐杖。坐在阳光下，身上洒满了金色。旁边站着一个老头，瘦瘦的，小小的，手里也拄着一根拐杖。他低着头，用和善的并不恼怒的语气对老太太说，走，我们去派出所。老太太似乎没有听到，也不理他，自顾自地骂着，骂累了就歇一会儿，歇好了就接着骂，仔细听听，“台词”还是那么几句。
老头似乎不气也不恼，站累了就拄着拐杖慢慢地踱着步，来到旁边广场的休闲椅上坐一会儿。慢慢地，摸出一支烟，慢慢地，点上，慢慢地，抽完。太阳渐渐升高，居民楼的影子欲遮挡住老太太的阳光。老头儿又拄着拐杖踱着步，回到老太太身边，尽力地扶老太太站起来，把小板凳放在推车上，搀着老太太，一步一步挪到有太阳的位置，重新坐下。老太太依旧是骂，老头依旧不急不躁地说，去派出所，走吧，今天有人值班。临近中午，老头儿又搀扶着老太太一步一步挪回了家。
有人说老太太的脑子坏了，也有人说老太太得了老年痴呆，在家里也经常这样骂老头。我虽不知他们曾经有怎样的过往，但现在，骂老头也许就是老太太生活的一部分。他们就这样骂着，搀扶着，一起走向人生的终点。
当我老了，不管我是脑子坏了，还是老年痴呆，或许一切正常，我希望我记住的都是你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