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咋还哭起没完呢?”
黄佳影自从在婆家回来之后,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张磊知道她这是高兴的眼泪。
“我今天从奴隶终于熬到了将军,能不高兴吗?”
此时黄佳影忘了自己的那些个委屈,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我不都告诉你了吗?人心都是肉长得。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是处的,日久见人心。”
张磊也从心里往外的开心,家人接受了黄佳影,也就是说原谅了自己。
“妈妈不哭,毛巾。”
张思羽眼圈通红的递给了黄佳影一条毛巾。
“谢谢闺女,还是我闺女知道心疼妈。”
黄佳影从沙发上站起来,弯下身摸了一下思羽的头。接过了她手里的毛巾,欣慰的笑了。
“张磊,要不别干了,饥一顿饱一顿的,都累出胃病了。明天我陪你上医院看看去。”
日月穿梭,时间匆匆而过,十年后的一天,躺在床上还没起来的张磊胃又一阵阵疼了起来。
黄佳影一边做着早饭一边对张磊说。
“没事,开车送个货的也不算太累。是让思羽气的,从前从来不知道啥是胃疼,今天才知了,就是心口疼。这个丫头越长大越不省心了,这么小就处对象。而且还有男孩为了她动刀子。真是太不像话了。”
张磊有一个礼拜了,天天到胃都会疼几阵子,张磊知道就是让思羽气的。
一周前的一天张磊正开着车往郊区送货。忽然接到了思羽班主任王老师的电话,说学校有两个男生为了争张思羽都动刀子了,让他马上到学校来一趟。张磊一听,车差点撞到隔离带上。挂了老师的电话,他赶紧给黄佳影打了个电话,让她去学校看看,自己实在没有时间去。从那天起,张磊的胃就不舒服,常常的阵痛。
张思羽可以说是女大十八变,十八岁的她出落得和电视上演的空姐一样的漂亮,一米八的个子,两条又细又长的腿,丰满的腰身,雪白的肌肤。脸可以用精致来形容,每个部位都长得恰到好处,唯一的缺陷就是那双迷人的眸子里,隐藏着从小就留存的那束忧伤的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越来越强烈了。
“唉!这就是儿大不由爷,女大不由娘,他们都大了。我……也不敢深说,一说多了,看我的眼神都不对。我……毕竟不是她亲妈。”
黄佳影的语句中充满了伤心,断断续续。
“也不知那个被扎的男孩怎么样了?现在的孩子都不知是咋的了。怎么这么不让父母省心。”
张磊这些天看黄佳影神色有些不对,和她说话总是心不在焉。有时候给她打电话还不接,回家问她,她却说没听见电话铃声。张磊觉得黄佳影似乎有什么事瞒着他。又一想,大概也是为思羽出了这样的事而揪心。
“啊,应该好了,大概出院了吧?没啥大事,扎腿上了。”
黄佳影的声音很小,几乎被切菜的声音埋没了。
说完了这句话的黄佳影泪悄悄滴在了菜板上,心刀扎一样的痛。
七天前,正在收拾房间的黄佳影接到了张磊的电后,赶紧下楼打了辆出租车直奔张思羽所就读的市实验高中。到了学校,黄佳影直接上了校长办公室,从门玻璃往屋里一看,张思羽正背对着门低着头站在校长和她班主任的对面。
“妈妈……”张思羽听见敲门声,一回头看见了由于紧张脸变得有些苍白的黄佳影。
“对不起,校长,对不起王老师,张思羽他爸出车不在家,接到他的电话我就匆忙赶过来了。”
黄佳影用责备的眼光,看了一眼比自己还要高几公分的张思羽。
“好好劝劝她,已经是高中生了,要懂得自爱,一个女孩子不能把漂亮当成赌注。你还是个学生,要以学习为主。为将来多考虑。”
张思羽的班主任是个女老师,慈眉善目的,看着十分和蔼,可话说的严肃。
“谢谢老师,我回去一定会好好劝她的。我想问一下,那两个男孩怎么样了?伤的严重吗?”
黄佳影不想当着老师的面,多责备张思羽,怕她脸面上过不去。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得多考虑一下她的感受。
“一个被带派出所去了,一个被送医院了,都可能被学校开除了。”
校上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冷冷的一句。
“张思羽,你先和你妈妈回去吧,明天周日,后天可以回班继续上课,平时看你不错的,太让老师失望了。”
班主任平时对张思羽印象不错,漂亮又文静的。
“谢谢!老师,校长给你们添麻烦了,真的对不起。”
黄佳影脸上满了感激和愧疚,一伸手拽着张思羽的衣袖,走出了校长办公室。
“我没有和男生谈恋爱,是陈彬彬总来班上找我。我同学李强警告过他几次,他不听,李强才扎了他的。”
出了学校的门口,张思羽白嫩的小脸冷得像块冰,清澈的眸子里闪动着委屈。
“啥?你说啥?那个被扎的男孩叫啥?”
黄佳影脑袋嗡的一下,忙问了一句。
“比我高一届的,叫陈……彬……彬。”
张思羽故意把陈彬彬那三个字叫很重还拉了长音。
“也许是重名,不可能是彬彬。”
黄佳影的心痛了一下,身子一晃。
“思羽,也许是妈妈和老师错怪你了,你自己先回家,妈去办点事。”
黄佳影的心把抓把挠的难受,她让张思羽自己回了家,她上了通往医院的公交站点。
“彬彬?真的是你?”
在住院部,外伤诊疗室,黄佳影找到了陈彬彬入院的登记记录,从记录上找到了他的病房。
“你……怎么来了。”
陈彬彬的病房里一个亲人没有,孤单的他正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看,左裤腿被卷起来,上面缠着白白厚厚的纱布,隐约还能看见血渍迹。
“你爸呢?为什么没人管你?”
黄佳影泪如雨下,看了一眼病房内所有的床位旁都有陪护,只有儿子这里是孤孤单单的。
陈彬彬上初中,就在市里住校。黄佳影会瞒着张磊,几个星期去看他一次,悄悄的给他扔些钱。
黄佳影也是一直有和陈东有联系,婚是离了,可有儿子。随着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黄佳影每年都会在儿子生日时,回去看他给他买上几件衣服,这些她没有背着张磊,张磊也理解一个母亲的心,就像杨海萍一样,年年思羽过生日她不来,也会打电话提醒自己或给思羽奶奶的。张磊常对黄佳影说:如果实在想彬彬,在他放假时可以接家小住些日子,还可以和思羽俩玩,可黄佳影从来没有过把儿子接到身边住过。一来儿子对她不亲,没有依恋。二来她是怕张磊多心。
随着一年一次的见面儿子看她的眼神也从陌生到熟悉,渐渐大了的他,不在对她有敌视了,可还是很少甚至听不到叫她一声妈妈。
“我没告诉任何人,不想让他们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陈彬彬有些不敢看黄佳影的眼睛。
陈彬彬从小就是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父亲对他来说只是个称呼,从来不关心他,几乎对他不闻不问。
在他五岁时陈东和黄佳影离婚了,这对陈彬彬来说没什么,因为从他生下那天就是奶奶喂大的,没吃过妈妈的一口奶。
随着继母的到来,弟弟陈童童的降生,爷爷奶奶对他也不如以前了,陈彬彬彻底的成了个有爹娘生,没爹娘教养的野孩子。从上小学起就淘学,和同学打架。一连降了两级,好不容易读到了初中,忽然间懂事了,学习也上进了,还考上了市的重点高中。这是家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陈东见儿子有出息了,对他也有了关心,时常打个电话,问他钱缺不缺,能不能吃饱之类的话。
陈彬彬是在一次上间操期间,碰见的张思羽,被她惊人的外貌一下给吸引注了,无法控制,天天都在想她,一时见不到她,浑身难受,陈彬彬知道他的心被这个女孩偷走了,这就是古人常说的一见倾心。
可他没想到张思羽竟被另一个男生横刀夺去,这个男生还对他出口不逊。陈彬彬当然不让了,就先动了手,谁成想李强早有准备,拿出一把弹簧刀子,扎在了他的小腿上。
见到血之后,陈彬彬害怕了,他有些后悔,自己还是个学生,爷爷奶奶都快七八十了,天天盼自己出息人,可自己却为了一个女孩和人打架,可能还会被学校开除。自己回家后怎么样的去面对他们。所以在老师叫他打电话把家长找来,他只好谎说父母都出国务工了,联系不上。一直到现在,他也没通知家里人。
“别问我咋知道的了。不行,我得给你爸打电话,必须有人来照顾你。”
黄佳影说着从兜里拿出了手机。
“妈……我让你别打。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陈彬彬的一声妈叫得很响,吓了屋子里所有人一跳,都把目光投向了他的这个方向。黄佳影也感觉这个称呼太突然了,有十五年了,儿子没管她叫过妈了。
“行,妈听你的,不打了。妈会天天来照顾你的。”
就这样,黄佳影天天早上等张磊父女俩相继走了之后,她便把早盛好放在一旁的饭菜装进饭盒里,下楼坐上公交车匆匆忙忙的给儿子送去。一天三遍,还尽量做些有营养的,中午三两天一顿饺子,她知道儿子爱吃饺子,从小就是。
可是不论陈彬彬怎么问她,是谁告诉她自己和人打架的,她始终没说,直到陈彬彬出院。
儿子的事黄佳影不想告诉张磊,她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每一次看医生给儿子换药时,见儿子痛苦的表情时,她的心也在滴血。
黄佳影有时候会在想:这也许是老天对她的惩罚,用杨海萍女儿来讨债。
“不严重就好,思羽这两天还说不说不上学了?”
一提起思羽,张磊的胃就会痛,他紧咬了一下嘴唇。
“说,依我说,不念不念吧!这闺女大了,心野了,上不进去学了。”
黄佳影对张思羽有些痛心。
“这死丫头,两三天不接我电话,怕我骂她,太气人了,不上学,长得再好有啥用。”
张磊的心情特不好,让思羽闹的,整天心神不安的。
“别和她生气了,清萍来电话了,说思羽在哪挺好的。”
今天周日,昨天下午放学,张思羽就上了姑姑家。黄佳影傍黑天接到了张清萍的电话,才知道思羽去了她那里。
“她太让我失望了,打打不得,骂又不听,悔不当初给她妈算了,你也可以再生一个。”
张磊心里在想,也许思羽和杨海萍在一起或许不能这样。
“行了,孩子都大了,说这有用吗?吃饭吧,吃完饭上医院做做检查。”
黄佳影把做好的饭菜盛好,放在桌子上,回身喊张磊吃饭。
“这周日的人也这么多。人不知道咋的了都长病?”
到了医院,看见一楼挂号处,三个窗口处都是人排成的长龙,乱轰轰的人来人往不断,张磊小声对挽着他胳膊的黄佳影说了一句话后,表情十分紧张,担心自己是不是得了很严重的病,因大伯就是胃上长了个东西死的,听老爸讲的,也是经常胃疼。
“人吃五谷杂粮的,谁都会有个天灾病热的。”
话虽这样说,黄佳影心里也有些害怕,就前两天,她初中一个同学给她打电话说:她们班原来身体最好的一个男生得了肺癌,头两年没了。当时黄佳影听说都不敢相信,人的生命太脆弱了。
“张磊,胃部未发现异常。明天来做个胃镜检查,空腹。下一位。”
终于在近十点半左右,张磊做完了B超,虽未发现胃部有什么变化,可医生还是让他明天空腹来做一下胃镜检查。
“现在这医生,什么也不问你了,来就是仪器。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在医院里才真正能体会到这句话的意义了。”
回到了家,张磊胃好多了,不痛了,不过空空的,饿了。
“是不饿了。好人到医院都折腾完了,谁也不想有病,有病咱就治,没钱有病也得治。”
黄佳影换上拖鞋,把手里的包放在了沙发上,脱下了外衣,进了厨房。
“你下午给思羽打个电话,让她回来。”
张磊咬了一口三鲜馅的水饺,看了一眼黄佳影,边嚼边说。
“行。啥时候都是让我打,自己想了,不说。”
黄佳用筷子动了动张磊桌前的饺子,嘟囔了一句。
“你不也想了吗?要不能包这么多的冻饺子吗?”
张磊知道黄佳影真心对思羽好。
“但愿她能把我当亲妈看。”
黄佳影眼里闪过一丝哀怨。
其实这些饺子不全是为张磊父女包的,一多半黄佳影是为了儿子包的。没想到他出院了,也没告诉自己一声,后来打电话问他,才知道他是被他继母接回了家。
“她一定会记得你对她的好的,一定能。”
张磊放下了筷子,用纸巾擦了一下嘴角的油渍。
“爸,听妈说你病了,现在好了吗?”
下午三点多,张思羽的姑夫苏朋用摩托车把她送回了家。
“苏朋,这么有空?工地完工了?”
张磊看了女儿一眼,眼光移向了妹夫苏朋。
“是的哥,刚回来两天。过两天还走。”
苏朋几乎长年在外打工。
“快,吃水果,思羽给姑天拿葡萄吃。”
黄佳影从厨房里端出了一盘子水果。
“不了,哥,嫂子我得回去了,清萍有点感冒了,我去趟药店。还有清萍让我问问哥的胃检查的结果下来了吗?”
苏朋把思羽递过来的一串葡萄又放回了盘子里。
张磊见妹夫真的着忙,只好和他一起出了房门。
“没啥事,回去告诉清萍不要惦记。好多了。”
张磊把苏朋送到了楼下,看着他骑上了摩托车后才回身上了楼。
“明天请假吧,必须等胃镜结果出来再决定上不上班。”
晚上洗漱完了的黄佳影身穿一件透明的水粉色薄纱睡衣,边拍打着洗得粉白水嫩的脸,边走进了卧室,对躺在床上眼睛直盯着天花板发呆的张磊说。
“行,听你的。”
张磊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虽说人到中年了可依然魅力不减当年的黄佳影。
“唉,这儿女到啥时候不敢夫妻,还是她处处为我着想,这思羽大了,像是和自己越来越心越远了。”
张磊的心不禁感慨万千,一伸手把黄佳影拉上了床,搂在了怀里。
“什么?胃癌晚期,医生,不可能吧?他……刚四十八岁。”
胃镜的化验结果是第三天,黄佳影去取的,她没让张磊来,不知为什么,她有种预感,总是让她提心吊胆的害怕。
“这化验单上明明写着的。肿瘤不看你年龄大小的,有的三四岁就得了血癌。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到省医院再确诊一下。”
医生放下这句话,把化验单递给了黄佳影。同情的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