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生活并不抱有太大的奢望,不偏执地说生活这样不妥那样不好,不觉得某种可能性就意味着一种必然。
”生活在别处“,这是米兰·昆德拉说的。我并不希冀别处会有更好的生活,也不相信另一个地方会比现下更安稳一些。而我的朋友们或许更愿意漂泊到更远的地方,他们说这是梦想。
梦想是用来逃避现实的,我说。
朋友说我目光短浅。我笑了笑,如果我说我想摘下月亮,那么他们是否会说我好高鹜远?我们不必在乎别人怎么评价我们自己,当人们在演绎他们的生活并乐意捎上我们的时候,我们或许会愿意暂时充当一个配角。我们总参考着别人的剧本去对自己的生活进行改编或修补,危险的是我们可能迷失自我。
有时候也会翻出布满灰尘的旧照片,望着照片上的阿诺、伊臣还有我自己站成一排,我们笑得那样纯粹干净,像是世间全部的澄净都被融化进我们的眼眸里。我没有拭去相片上的灰尘,过往的记忆应该有它自身所特有的厚重感。
一条大河阻断了我前行的方向,我的朋友们一个个走进水中企徒涉水过去。他们不断呼喊着我赶快跟上他们,我在岸边犹疑着。他们即将走到大河中央的时候突然接连怪异地消失不见,我大声呐喊,只有寂静的河水给我无声的回答,浓郁的花香飘散过来几欲将人熏得晕倒。对岸长满五彩缤纷的各色花卉,仿佛有身着白纱的人影晃过花丛又倏忽不见了,在人影消失不见的地方飞出无数颜色各异的飞鸟,它们成群结伴飞到河面上空的时候炸弹似的坠落进河里。我害怕了,毫不犹豫地转身掉头就跑,莫名其妙地跑进了一间只有紧闭窗户没有大门的屋子,里面残存着稀薄的空气,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我用拳头猛烈撞击窗户玻璃,玻璃纹丝不动,手指关节却明显渗出丝丝血渍········
这不是梦,而是臆想,是离开校园后独坐窗前无数次突然涌现出的念头。任何想法寻根溯源总能在回忆的花絮中发现它的蛛丝马迹。我也曾和阿诺他们趁周末假期去到校园后山上,站在雪季的山岭阶梯上眺望远处的学校建筑仿佛是在虚空中平白镂刻出的立体浮雕。而我曾经站在教学楼高层上远望这边高山的时候,那时此处是黄灿灿的一片金色海洋,不像此时的高山上到处覆盖的是黑褐色的林木。
在我和各种人交汇又分离之后,那些曾经陪伴过我的人都逐渐离我越来越远,他们长成一棵棵花树,偶尔坠落下钝重的花朵发出沉闷的声音,唤醒起内心久远的回忆。
阿诺有了他自己的女朋友之后,花钱如流水。他曾经很多次向我和伊臣借钱,给他女朋友购买各种化妆品和许多猫熊。我和伊臣取笑他买的都不是耐用品,将来如果被甩了连成本都收不回来。阿诺不以为然。
不幸被我们说中了。有一天阿诺抱回一堆陈旧的毛熊厚颜无耻地说要把毛熊给我和伊臣,钱就不还了。我和伊臣简直想跳起来捶他一顿。可瞧见她那灰头垢面的丧气劲就不跟他计较了。
学生年华里,我和那群’’死党”算是“没心没肺、爬上床就能睡’’的类型。平时聚在一起无话不说,总在背后对别人说三道四,今个儿谁又出糗了,明天谁又闯祸了,总把别人贬得一文不值,好像自己永远都不会犯错、完美无瑕一样,弄得像个长舌妇,我们也挺有自知之明,绝不会再别人面前议论他们些什么,知道自己说的言过其实,我们心眼实诚,也害怕别人报复什么的。有时鬼精灵怪的我们也想出一些恶作剧,自认为会让老师们束手无策。老师们在惩罚我们的时候不忘提醒我们:“你们不要飙,小心有一天摔个大跟头。”我们却不把那些话当会事,我们只知道爬的高,才会摔得重,像我们这些胸无大志的人都有“恐高症”,并未打算力争上游往上爬,又怎么会摔得半死不活呢?后来我们才知道即使走在平坦的道路上也会被平白冒出的坑坑洼洼给绊倒,躺着也可能中枪。我们开始胆战心惊,变得心有余悸。摆脱了稚气后,走过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我们被套上沉重的桎梏流放到这个世界,举步唯艰地行走,再也找不到少年那份徜徉花海般的澄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