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维护母亲在我心目中的圣洁地位,我曾经三次不顾一切的抗争。
第一次是在孩童时代,那时我大约有八九岁吧,某天,记得是个夏天的午后,三三两两的人们,在村子东边庙坑北面的树荫里乘凉。也不知道说起了什么,门儿上的一个姓姬的光棍汉——叫姬老山的,他张开嘴骂了我一句:妈了#,你这娃······
我立即还口骂道:你妈了#。
你这娃咋真不知道啥儿哩,连老少也不分,我是你个叔辈哩,骂你一句怕啥。姬老山责怪道。
我执拗地说,我是你爷哩,我骂你一句怕啥,谁叫你骂我的,你骂我我就骂你。
在一个天真而单纯的少年心中,母亲占着崇高的地位,那是任何人也不能亵渎的啊。有很多人都不能容忍别人妈他母亲。听妹妹小六说,有一次二姐和李国军吵架了,李国军张口骂了一句妈了#。二姐恼了,拎了铁锨就要闷过去,我们姊妹都不能容忍别人辱骂母亲。
少年人的心中也有一些非常神圣纯真的感情,比成年人的情感更真挚感人。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处事原则。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底线,都有一个最低的限度。有的表面上看来嘻嘻哈哈的,但是内心里有着一杆秤,凡事都有称称斤两。这就是所谓的外圆内方,还是多学学孔方兄的外圆内方吧。
第二次是在1989年的秋末,在社旗县三初中当二三班班主任的时候,一天早上,学生在扫过道时可能扫的不干净。丁汉章看见了,一边自己拿了一把扫帚扫地,一边嘟噜着说,二三班的班主任干啥去了,地也不叫学生扫干净。嘟嘟噜噜的。我接口道,就真大个事,你告我去吧。到此事情也就过去了。过了二三十分钟,早自习快下课时,丁汉章从走廊西头他的住室向东,走到我的住室门口,堵着门破口大骂,辱及我的母亲。我心中的火腾一下子窜了三丈高,怒发冲冠,忍无可忍,与之对骂起来。丁汉章还说,我是你个叔的,骂你一句咋了。我高声道,我还是你爷的,都是老师,肩膀头一般高,你凭啥骂我。这一下子不可收拾了,我一直骂的他进了屋,还不算完。我不顾众人的拉劝,站在他的门口,用手指着他大骂。非叫他说为啥辱骂我的母亲,工作是工作,私事是私事,说不清楚不中。
第三次是1989年的暑假,快开学的几天。因为在王大柱的房间里放了半方木料,要做门窗,却怎么也找不到他。跑到他住处,跑到他河南街城郊他的家里,又问他女人,皆不在。用别的老师拿的他房间的钥匙把门打开,把木料拿出来,放在门外晒。午后几个人正在屋里打扑克,王大柱推车子来了,不及放下车子就大骂,谁开了我的门了,给我出来。我还没有生气,叫他说大柱你过来说,有啥话了慢慢说。你在那儿骂人多难听。我找你找了一整天,跑了三四个地方找不着。把门开开拿木料出来晒晒。他大吵大闹,谁叫你私自开我的门哩,走,咱们到地里去打一架去······后来,曹老师把他叫到屋里,又是劝解又是道歉。我说,以前咱是同学,不说亲如兄弟了,在一起时对你啥好劲儿你心里清楚。因为这个事你这样辱骂我,从今往后,咱俩割袍绝交,情断义绝。
后来王富山的母亲下世,他到学校,来到我的厨房门口,我看见他了,如同没有看见,就当是空气,视若无物。十一年过去了,我一次也没有跟他说过话,从此再也不搭理他了。与此类人绝交,表示我最大的愤怒。可能有人会认为我一根筋,不活泛,不会事儿。这些都顾不得了。后来找到教办室吕主任说了情况,要求处理,有找到城郊镇郭镇长说说情况。
日本著名作家井上勉在母亲架设的桥这篇散文中,写了一个勤劳、善良、慈爱的母亲。而母亲的勤劳、善良、慈爱不是停留在口头上,而是用质朴无华的言谈举止表现出来。我们不能感受到别人的母亲的勤劳、善良、慈爱,却能真切无比地感受到自己母亲的勤劳、善良、慈爱,从而成为终生难忘的美好记忆,母亲因而成为我们最亲近的人。文中写到母亲为儿子架设的桥,“祈彼即身成佛”,与其说是桥在引导灵魂,不如说是伟大的母亲在引导他。桥即是母亲的化身,与桥融为一体,将文章的感情主旨升华到了另一高度。
母亲对她的儿女,哪一个都是疼爱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儿女不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可是母亲对于不在身边的儿女,更多地倾注了她的疼爱和思念。
大姐跟着王哥在上蔡工作,母亲领着小六去大姐那儿住了一段。后来父亲和生产队的张老包到漯河买牛。牛卖了,晚上住旅店时,伯和解放前一起来赌的人又来赌的,把牛价输了。伯傻眼没有办法了,到上蔡大姐那儿拿了钱,又去来赌,一直到把牛价赢回来方罢。然后又到大姐家,把拿大姐的钱还了,领着母亲和小六回来了。我印象最深刻的事是。拿回来一张四周能折起的红色圆桌。而母亲把两个外翘的大门牙拔了,小六去住了一段忘了骂人,回来不会骂人了。
大姐在外工作,不是正式工,是临时工。经济上虽说比农村强多了,总是紧巴巴的节俭着过日子。把节俭出的钱三十、五十的往家里寄,接济家里,家里经济不太紧张,得大姐的力量甚大。母亲给我说过,啥时间也没有让断过钱。就是在八六年秋天五弟结婚后有一段时间,手里断了钱。我听了说,那你们咋不给我说一下,虽说我们才结婚,也很紧巴,但月月都发工资,总能够给你们三十五十的。
后来大姐和王哥一起到四川工作,母亲时时念叨着大姐,特别是到了年纪大的时候,我每次回去,母亲总是关切地问,你大姐回来信没有,咋说的。有时候大姐回来信了,母亲就叫我写回信。
大姐心底好,可是脾气有点急躁,我还是能和大姐合得来的,对大姐感到亲切的很。
寡妇们更容易和媳妇发生争夺男人的战争,争夺的激烈程度是局外人难以想象的。特别是作为一个女人,失去了丈夫,几十年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的她的儿女们。那是需要怎样的坚韧和定力来承受孤寂的人生!
有一个医生的妻子,在丈夫去世后的三十年时间里,为了唯一的儿子而没有改嫁,终于把儿子拉扯大了。当儿子谈了个对象时,表面上她也赞成,不说什么。其实,她的内心里是非常矛盾的,是非常恐惧的,她恐惧因为媳妇的到来而失去她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于是暗地里她与媳妇的战争不知不觉地悄悄展开了。媳妇过门之后,她咋看都不顺眼,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媳妇是动辄得咎,左右不说。因为家庭琐事婆媳之间争吵不断。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儿子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那真是左右为难。这边是辛辛苦苦把自己养大的母亲,说不得嚷不得,也不忍心;而那边是心爱的妻子,妻子确实有受委屈的地方,也不忍心责怪。而夫妻之间又是平等的谁也不怕谁,说了也不一定起多大的作用。
于是乎他劝解有劝解,在母亲和妻子之间安抚来安抚去。面对母亲,他只能劝解,平息母亲的火气和怨言;面对妻子好话说了一箩筐,化解妻子的不满。如果丈夫不能摆平婆媳之间的纠纷,熄灭两人之间的战火,甚至因此导致夫妻离婚的案例也不是少数。
天底下婆媳之间的关系是最脆弱的一种关系,有时候婆媳之间的争吵,骨子里还是为了争夺同一个男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清官难断家务事,人们不是常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么?
其实,不仅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每个人也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人生的道路上,什么样意想不到的坎坷和不孝都会发生。当身处顺境时要充分利用之,达则兼济天下,竭尽全力干一番事业,一枪一刀在沙场上拼出军功;当身处逆境时要善于隐忍,潜龙勿用,穷则独善其身,待机而动。人生的牌最坏的时候不多,最好的时候也不多,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关键是打好手中现有的牌,把损失降到最低限度,争取到最大化的胜利,获取人生最大可能的人生红利。
易经上有初九潜龙勿用。到九就是最大的数了,事情就到了顶点。预示着事情到了拐弯的节点。一元到了终点,复始才好开头。此时应该稳妥地潜伏下来,等待转机的出现。
母亲为了儿女,竟可以忍受心灵的孤寂,可见母爱的力量之大。有时母爱所产生的力量更是神奇的。
据报载,美国曾发生一件神奇的事。有一天母亲带着儿子开车在公路上奔驰,却发生了车祸,儿子被压在了车轮底下。这时,奇迹发生了,母亲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竟一下子掀起了汽车,从车轮底下救出了儿子。只有母亲才会有如此的举动,也只有母爱才能产生如此神奇的力量。而我的母亲对于我,那是极力的呵护。母亲就是儿子的保护神。
小的时候,母亲闲了要纺花。在堂屋的东界墙处,放了一个纺花车。母亲干完了家务,就坐在那里纺花,嗡嗡的纺花声,我此刻写这些文字的时候还声犹在耳。母亲总是穿着一条蓝裤子,带大襟的蓝布大衫,冬天时头上顶一条深蓝色的头巾,坐在那里,胳膊一扬一落地抽线。
晚年时,母亲是经常盼着我回去偎在她身边,隔一二十天不回去了,母亲心里就惦记着,见了慌的不得了,不知道怎样招待才好。
二零零零年十月二十七日(农历十月初一的第二天)我要参加自学考试,二十九日又有监考,一时没有时间回去,到第二个星期天(十一月四日,农历十月初九)我才回去。跪在母亲的脚头,我的内心哀痛不已。母亲生我养我一场,落着啥了,得着我啥济了。我无法报答母亲生养的深恩。我跪在那里,心中满是悔恨的内疚愧惭,为啥母亲在着时,我不加倍地孝敬呢,现在,想尽孝也进不成了。很久很久,我站了起来,久久地立在那里,脸上满是肃穆的虔诚。
只要孩子愿意,他此刻便可飞上天去。他所以不离开我们,并不是没有缘故。他爱把他的头倚在妈妈的胸间,他即使是一刻不见她,也是不行的。
孩子知道各式各样的聪明话,虽然世间的人很少懂得这些话的意义。他所以不想说,并不是没有缘故。他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要学习从妈妈的嘴唇里说出来的话。那就是他所以看来这样天真的缘故。
泰戈尔在《孩童之道》这首诗里让我们感受到母子情深,感受到母子之爱,那么一 种亲昵,那么一种亲热,塑造了一个迷人的儿童世界。
是的,孩子知道有无穷的快乐,在妈妈心的小小的一隅里,被妈妈柔软温暖的手臂所拥抱,其甜蜜远胜过自由。
清晨,天阴沉沉的,看着印度诗人泰戈尔的新月集,我的心的田野里,摇曳着思念的花朵,花朵在散发着芳香的微风吹拂下,轻轻地点着头。
心的田野里,还有那一片片金色的麦浪,麦粒就像金子熠熠闪光。母亲用她满是皱纹的手,握着镰刀刷刷地割着。那深深弯下的身影啊,在儿子的心的田野上,映出清晰的特写。汗滴滴在田野上,摔成八瓣。
对母亲的回忆往往是点滴的,又是清晰的,母亲割麦的身影永久地刻在了我的心上。李商隐说过,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是夏天闷热的中午吧,茂密的树林中知了在不知疲倦地声声唱着,唱着的知了演奏着婉转的曲子。母亲从蒸笼般燥热的厨房里出来了,塌湿了的布衫贴在母亲的背上。母亲在喊,山呐,别看了,赶紧吃饭吧。我趴在椅子上,手里捧着的是曲波的林海雪原。这本书是大姐从西宁回来时买回来的,书的封面和前几页已经散失了。没有前面情节的故事照样吸引着我。
我已经看到白茹在卫生室忙碌着,战士孙达得拿了一本书看,向白茹请教爱字怎么认。白茹一下子勾起了对少剑坡爱慕的心情,勾起了对少剑坡的思念。她是小分队里唯一的女卫生员,她说,在家里,心中有了真情就是爱,这就是白茹的解释。
母亲在院子中,又在喊,山呐,吃饭的呀。母亲喊我吃饭的声音,穿过院子飘进我的耳膜。吃饭吧,山呐,别看了。母亲充满关切和怜爱的声音,犹如小提琴奏出的天籁之音,使我的心颤动。
林海雪原是我看的第一部长篇小说,那时候大约只有十来岁吧。对书的喜爱简直就是本能的,先天赋予的,与生俱来的。小的时候就特别对书有兴趣,读了不少的书。
小时候看林海雪原的情景,已经三十六年了,时间不可谓不长,但是,当时趴在椅子上看书的感受犹在心头。母亲喊我吃饭时,那种关切慈爱的声调犹在耳畔。每每忆及,还深深地沉浸在对往昔母爱的追忆之中,犹感到无比的幸福。这种幸福的暖流,只有身经体受过的人,才有铭心刻骨的记忆。每当忆及慈母的关爱,心中激动不已,沉沉的心如铅之重,总有欲泪的感觉。
泰山可移,本性难改,人的天性是很难改变的。上高中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本《语文基础知识手册》的书。书中有一些文体知识、语法知识、文言文虚词和实词的用法、句式的用法等,吃了午饭就一个人拿了书,到学校北边围墙的阴凉里去读去背。当时,那么懵懂,也没有人教一些学习方法,就知道死记硬背。现在,我的一点可怜的文言文知识,许多还来源于当时背的知识。
时光匆匆流逝,一去不复返了,真可谓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母亲的音容笑貌今天回忆时宛在眼前。母亲那亲切的目光,时时温暖着我的心。1977年上高中后,就离开了家,离开了母亲,与母亲朝夕相处的时光太少了,假如时光能够倒流,我愿天天陪伴在母亲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