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ee
时针快要指向十二点了,老店长从窗户往外探出个头,两边看了看,由于上了年纪,他把头从左转到右时缓慢的就像机器人一样。确定了路上没人之后,他将头又缓慢的缩了回去,随后便关上了窗户。不久,屋里的灯也熄灭了。
第一天
早上七点45,老店长准时打开窗户。像往常一样,他把所有需要准备的东西都摆好了,包括一瓶调味瓶、一包一次性筷子和几把椅子。随后他拿起报纸开始看起来。
由于是冬天,路上行人也是寥寥无几。一望过去,只有一辆铲雪车和几名铲雪工人在路上劳作,前几天的大风雪将地面给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块。
“早上好。”一位穿着明显的环卫工人边打招呼边向这边走来。
“早上好。”老店长也向他打招呼。
“今天可真冷啊,人都冻得变懒了,早上的时候我还真不想出门了。”环卫工嘴里冒出大口的白气,径直走向贩卖机,投入了两枚硬币。
“可你现在还不是来了吗?垃圾就像外面堆积的一层层雪地,一天不清理这城市就乱套了。”老店长放下报纸,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我呢,没那么伟大,主要就是想来你这里吃碗面而已。”二十多秒过后,环卫工人从贩卖机上拿下一碗热腾腾的乌冬面。“话说如果哪天不来你这里吃面了,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铃铃铃”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一辆自行车,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牵着它停在窗户边上。
“来啦。”老店长招呼着。
“是啊,外面真冷啊,这路面又不好走,所以我抄着小路过来的。”老人把车支好后便走向贩卖机那边。
只见他很熟练的拿出两枚硬币投进贩卖机里,默默地在那里等了20多秒,外面的风冷得他时不时挫着双手。当又一碗热腾腾的面“砰”的一声出来之后,他双手捧着先暖暖,然后放进调料开始搅拌。
在搅拌的同时,他嘴上一边喃喃说着:“如果一个人闷着的话,感觉要得抑郁症啊。”
老店长知道,以前他经常和老伴一起来这里吃面,一年前老伴去世后就自己一个人来。
外面的风雪天气似乎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第二天。早上八点,依旧是风雪天气。
一个急匆匆的身影向这边走来。等到他走进之时,定睛看着,此人西装革履,一副白领人士的打扮。只不过因走得太快而使皮鞋沾上了一层水珠结成的雪花。
这是一位有着40多岁的中年大叔,从事的是保险行业。因为做业务很忙,所以几乎每天早上顾不得吃饭就直接跑来这边吃一碗面。
他捧着一碗荞麦面跐溜的嗦起来,没一会功夫便吃完了。但是他显然还没吃饱,索性直接端起塑料碗将汤一并喝了。
“这面真好吃啊,胃里也开始暖和了。”他对老店长说。“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我们都要加油啊!”说着夹起公文包走了。
一台破旧的贩卖机,不仅能让人吃饱,也能温暖人的身体。虽然它早已破旧得不堪重整,但在地理位置上,人们又不愿将它拆除砸烂了。
第三天,傍晚时候,风很干冷。没有雨。但有细细的雪花纷飞。
前面两个人在迎面走来,因为风大,他们都戴上了帽子。两人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但是一个人用手搂着另一个插着口袋的手臂。可以看得出两人是情侣。
女的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在他们跟贩卖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她急匆匆的拉着男友一路小跑过来。
“你一定要吃一下这里的面,很好吃的。以前我在这边工作的时候也是经常来这里吃。突然好怀念那个时光啊,特别是我工作低落的时候,来这里就算不吃面也能让我心情稍微好一些。这里承载着我过去的喜怒哀乐,所以我想跟你一起分享它”女孩对着男孩说。
“好吧,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天天来。”男孩宠爱地看着女孩的眼睛说道。
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如此。哪怕只是一碗小小的乌冬面。
两人前脚刚坐下,后面就闪现出一个人。看起来年龄大概有五十多岁的样子。拿着一把长柄雨伞,一套呢绒装的大衣穿在外面。他向老店长点头打过招呼之后并不急于去取面,而是先找个位置坐下来。
他是一位西式面点师,也是这里的常客。傍晚来临,他经常会来这里坐一坐。
一年前,他被突然告知自己得了癌症。
年轻时,他跟朋友或者恋人一起来,现在却喜欢自己一个人边吃面边回忆往事。他偶尔跟老店长说的一句话就是:“人一旦过了五十,又经历了很多事后,总是会忍不住回想过去。虽然现在是一个人,但又感觉不是一个人,这真是一台不可思议的贩卖机。”
如今贩卖机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但是却见证着从一群人到他一个人的变迁。
第四天。夜里十二点。大风天气。
一个看起来很疲惫的身影慢慢走向这边,路上的街灯将身影拉得很长,好像电影中经常看到的变形中的魔鬼。
看起来是一位年轻人,凌晨刚下班,一天的劳碌工作使得他加重了走路的步伐。这时老店长刚好在收拾东西准备打烊。
“年轻人,那么晚啊?”
“刚下班呢,还没吃晚饭,所以想过来吃碗面。”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趁着年轻就应该多奋斗,不过也要注意身体健康啊。”
年轻人没有言语,他走向了贩卖机,丢进两枚硬币,待面出来后,他端着面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大海沉默。
然后他好像在自言自语地说:“海风吹过来的时候,带着潮水的气味,很舒服,有种被治愈的感觉,也可以让人忘掉很多事。”
年轻人告诉老店长,他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自己收入不是很多,除了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生病的母亲。看得出他的心情很沉重,所以老店长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刚吃了一口,然后停住了,重重的低下头,又忽然抬起头笑着说:“总觉得这里的面很好吃啊,又便宜又方便。感觉心里也是暖暖的。”
下一秒,他却突然流下了眼泪。泪水顺着面颊流到嘴角边,最后滴落碗中。
午夜的街道静悄悄的,但却无法平复年轻人此时复杂的心情。老店长也跟着沉默不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辛酸故事,只不过有些人选择诉说出来,而有些人选择隐藏起来罢了。
第五天。晴天,傍晚的空中映着白雪更透出光亮。
一对父子在朝着这边走过来,父亲跟老店长打了声招呼之后顺便向老店长要了一瓶酒。之后又叫儿子去取两碗面。
“这个地方爸爸经常来的,你以后有空也要多来这边走走,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值得留下回忆的好地方。”父亲对儿子说道。
儿子拿面过来。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有点胖,带着一双金属边框眼镜还挺可爱的。他点头以示回答。
“竟然今天这么高兴,那就跟你喝酒好了。”说着父亲就把酒推过去。
“啊,不行,你还没到18岁呢,等你满了18岁再喝吧。哈哈哈”原来父亲刚才在逗他。
“哈哈,我还以为你真要跟你儿子喝酒呢,你还真有趣啊。”老店长插了一句话。
“是啊,跟儿子出来就是要带他多见识些东西,所以自己要有趣点。那样在他以后回忆起这个地方的时候能感觉到是快乐的。我希望能够陪着他快乐的长大,看着他一步步的成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羞,儿子在一旁始终不说话。或许这就是乐在其中吧。幸福从来就不是靠嘴说出来的,而是内心感受得到的。
一个背包青年经过这里,嘴里喃喃说了句:“这里还是以前的样子,真是一点没变。”
他跟老店长攀谈了起来,之后店长只说了一句“啊,我记起来了。”
原来背包青年也算是这里的常客了,从他小时候上幼儿园他爸爸就带他来过,之后一直持续到了高中,高中毕业后他就出去做了背包客,之后再也没有来过。
“游遍了大半个地球,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记得小时候,爸爸妈妈说,放学我只要待在这里,他们就一定会找到我的。现在我回来了,他们却再也不能来找我了。”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其中带着失落以及痛苦。
“他们在天堂也一样会看到你的。”老店长说道。
“我希望是这样,天堂里一定有他们的身影。”
所以,给我来一碗乌冬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