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碌碌,竞短论长,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这是沈复《浮生六记》中的句子。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道尽了沧桑世事。塞翁失马,福祸难料,生命没有常态。
我和进喜在林中发现了一个鸟窝,三只出壳不久的幼鸟,蠕动着肥胖的身子,“叽叽叽”叫着挤来挤去。烈日当空,我俩用牛蒡叶为小鸟搭了个凉蓬。午后,天空飘来一朵云,噼里啪啦落了一阵雹子。长虹饮涧,牛蒡叶支离破碎了一地。三只幼鸟才长了绒毛,还未享受枝头鸣叫的欢欣,却死了,许多只蚂蚁在余热未尽的尸体上爬来爬去。父亲去四门赶集,买来一颗红皮球,这是我渴盼已久的玩具。我迫不及待,飞奔到大场上,只“嗖”地一下,皮球跃过篮球架,飞了,落入元红家正在拔节的麦田中。满地青青的麦子折腾得七零八散,每一粒麦子都摸遍了,就是找不着我心爱的皮球。幼小的心,一下子从天上掉入地下。去割草,不防被马蜂咬了一口,眼泪哗哗哗往下流。邻村割麦的乡亲看见了,送给我两捆混合着麦穗的青草,还有几颗黄澄澄的甜核杏。
长大后,这种不期而至成了常态。早上突然落了一点霜,榕树新生的嫩叶结了一层薄冰,花盆边肥厚的看灯花叶枯瘦成一把干壳。天上掉下一张饼,嘴一张,牙没了,是一块瓦片。一粒雨正在降落,太阳露了下脸,雨滴瞬间化成了空气。一只蜘蛛正在扑向苍蝇,一滴松脂掉下来,美餐成了噩梦。早晨起来,枕边脱了几根白发。对着镜子揪下两根蹿出鼻腔的长毛。朋友相聚,围炉夜话,茶香酒酣间,烟管倒了,贴在脸上,唇间烙了两个大炮,容毁了。张家大哥去天水买三轮车,年老的父亲张罗村人敲锣打鼓放炮迎接,迎来了村道上的一口棺材。文友刚刚由村文书荣升为村主任,是应该庆祝的事,谁知半夜炉子漏气,中毒死了。心雄天下想要长生不老的秦始皇,不幸于鼎盛之年暴毙于东巡的路上。大地震猝不及防,人死了,家散了,楼塌了,城没了。恐龙本来称霸了世界,一颗小行星却撞击了地球,灰尘重新主宰了世界。两颗流星在宇宙中相遇,重逢变成了灰飞烟灭……
生命变幻难测,无一例外走向灭亡。世间从来没有永恒,为何还要热爱?
冰心在《春水·迎神曲》中说:“世界上 ,来路便是归途, 归途也成来路。 ”这句话说出了生命的奥秘。皮球丢了,陀螺在鞭子下转得飞快。幼鸟死去了,蚂蚁宝宝们饱了口腹,得以快乐成长。看灯花叶败了,根却在孕育着花苞。雨滴变成空气,重新聚成一片云,落在别处的大地上。蜘蛛与苍蝇,无意间得到了永恒。一颗牙残掉了,为另一颗牙的成长留下了空间。年迈的奶奶老去了,地上跪满了白花花的儿孙。老父亲悲天怆地的哭声中,张哥年幼的女儿蹦着跳着,嘴角笑成一朵花,正在捕捉树上的知了,张哥媳妇肚里的儿子,狠狠地踹了母亲一脚。秦始皇还未死去,徐福带着求仙问道的三千童男童女,漂过洋,渡过海,正如果你瞄准了月亮,迷失也在星河之间。已在异乡的土地上开辟新的国家。地震过后,废墟上崛起一座新城。恐龙灭亡,尘埃落定,人类从远古走来。分裂的碎片,聚合成更大的星球,开启更远的旅程……
生命不息,冰心说过:“宇宙是个大生命,我们是宇宙大气中之一息。”我们应该热爱生命。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生命虽然没有定数,但作为生命的个体,我们不必杞人忧天,不必悲观厌世。我们要笑着面朝大海,享受春暖花开。“如果你瞄准了月亮,迷失也在星河之间。”只要春天播种了,即使失之东隅,也会收之桑榆。
朋友,热爱生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