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尘埃落定》第十八章 原创
每每读到新颖的句子总是十分欣喜,如作者形容大雨倾盆时是这样写的:
一阵风刮过,那片乌云不再像一个肚子痛的人那样翻滚。它舒展开去,变得比刚才更宽大了一些,向地面倾泻下了大量的雨水。
这样的句子真奇妙,从来没见过哪位作家把下雨前的乌云形容为“像一个肚子痛的人那样翻滚”。一目了然,生动形象。天上的闷雷,像极了肠道里发出的响声,下大雨前,肚子疼痛加剧,才有“翻滚”之说,多么贴切呀,身临其境一般。
写来家里作法的喇嘛的头盔也很有意思,这东西足足有三四十斤重。
我跑去看门巴喇嘛刚才戴着的头盔,这东西足足有三四十斤,真不知道他有多大气力,戴着它还能上蹿下跳,仗剑作法。
天啊,三四十斤重的东西戴在头上,还上蹿下跳地做法事。这难度不是一般大,为了混口饭吃,拼命了。作法的僧人,为了生存尚且如此之难。难怪有人说“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但凡被世人认定为有点本事的人,哪一个不是有其独到之处,抑或说过人之处?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说的也是这个道理。孙悟空的金箍棒一万三千五百斤,鲁智深的禅杖六十多斤,在常人看来,都是神一般存在的人物。
还有,作者写央宗生下了个死孩子,是这样写的:
这孩子生下来时,已经死了。看见的人都说,孩子一身乌黑,像中了乌头碱毒。
文中没有明说这孩子为何而死,只能由读者自己去猜测:被土司害死的?我觉得不大可能,谁会对自己的孩子痛下杀手呢?但文章说了一句,谁都想这个孩子死去,包括土司,我愚笨,还没猜透作者的意图,哪个父亲会巴不得自己的孩子死去啊?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土司大太太巴不得孩子死去,有十足的理由,情敌嘛,恨不得你死我活才肯罢休。
胎死腹中,这个孩子,是家族斗争中的牺牲品,看本章节,犹如看宫斗剧一般,没有千百个心眼连自己孩子都保不住,可悲。一个家族的衰败,往往也是从子嗣的枯萎开始的。胎死腹中,是土司走向衰败的征兆吗?
阿来写孩子的死亡,也很独特:
孩子死在太阳升起时,到了下午,作法的小山岗上什么也没有了,就像突然给一场旋风打扫干净了一样。
“死在太阳升起时”,太阳升起,万物生长,欣欣向荣,孩子却在这个时间段悄悄陨落,对比鲜明,寓意深刻。一个小生命,不知道是天意还是人为地尘埃落定了,文中说得很模糊,这就是“留白”的艺术吧。可悲的是,像被一场旋风打扫干净的小山岗一般,什么也没有了。一个生命,悄然离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们这些活着的普通人,有朝一日何尝不似这胎死腹中的孩子一般,一旦死去,不用超过百年,便不再有人记得你曾经来过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