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不能冷冻的。”
“为什么?”
“因为解冻之后气泡就都没啦。”
“可是我本来就不喜欢里面的气泡啊。”
“可乐没有碳酸怎么喝得下去啊,小傻子。”
……
我试图拼凑起有他在的那几个早樱盛开的时间,那个总是和我说没了气泡的汽水不能喝的少年,只是就像碳酸汽水里很快消失的气泡一样,记忆从他离开的时候就只剩下了零星的清晰的碎片。
他只是一个从大城市来的交换学生,大概是学校之间的交流活动,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很不幸”地被选中了下放一年。
高一,是还没有来得及听到班主任耳提面命高考迫在眉睫的时候,也是刚刚开始觉得自己正式是个大人的时候。
于是想开始肆无忌惮地吃冰,即使夏天的到来还要再撕去两三张月历纸。
不知道是不是学校的小卖部的冰箱制冷出了问题,那段时间放在门口小冰柜里的饮料,都结成了冰。
初春淅淅沥沥的雨过后,不算太温暖的手触摸到冻着的饮料瓶,手指都开始感到麻木的粘着。
这时候听到了有人问了一句,
“有常温的汽水吗?”
第一次的正式见面,站在被雨天湿漉漉的鞋印弄脏的小卖部地毯上,我把自己裹在肥大的校服里,而他,想买一瓶常温的汽水。
我们总是在几乎相同的时间,在小卖部门口碰上。
准确一点,大概是每周二周四下午四点十分,活动课下课之前的十分钟。
我拿着一张上个学期在医务室开的病假条,在操场边晃着。
……
“一瓶冰可乐。”
“一瓶可乐,常温的。”
我可能看了他一眼。
他看了看我,终于说了一句。
“可乐不能冷冻的。”
“为什么?”
“因为口感不好啊。”
“难道常温的口感就好了吗?”
他瞥了我一眼,拿出了饭卡刷了一下,拎着那瓶表面干干净净一点水珠都没有的可乐
走开了。
小卖部门口的樱花树,慢慢地快开了。
一个周四,我一个人去买汽水的时候,碰见了他。
他一个人坐在小卖部门口的台阶上灌着常温的汽水,手里拿着大概是刚换下的篮球背心,另一只手正在心不在焉地掸着肩膀上的樱花瓣。
看见了我,他举了举手里的可乐,当作打招呼。
我进了小卖部,在冰柜里看了半天,拿了一瓶冻可乐,却在半路换成了冻的雪碧。
付了钱,走出来,他还坐在那,看见我出来,灌了一口可乐,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你三班的吧,要不加个微信?”
“好啊。”
“今天换成雪碧了啊。”
“对啊,总是喝可乐不健康。”
“……神经病。”
我小心翼翼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刚融化的几毫升雪碧,没有一点气泡的糖水直接填满了口腔,甜得发腻,我却又多喝了几口。
后来到了名正言顺地被允许敞开了吃冰的季节,我们开始了一场顺理成章的恋爱。
不算恋爱的恋爱。
没什么我喜欢你,也没什么情侣物品,只是舒服地在一起。
一起吃食堂并不算难吃的饭菜,一起趁着午休绕过门卫去校外买杯奶茶,一起在闲置的教学楼的顶楼找个自习室聊天……
一起去小卖部买碳酸饮料。
我还是冻可乐,他还是常温,我们在这方面似乎永远都合不来。
“可乐不能冷冻的。”
“为什么?”
“因为解冻之后气泡就都没啦。”
“可是我本来就不喜欢里面的气泡啊。”
“可乐没有碳酸怎么喝得下去啊,小傻子。”
……
后来的后来,他的交换结束了。
我们结束地也很快,两个人的再见就像是刚打开一瓶常温可乐的时候发出的短促的气声。
气泡一旦没了,就像他说的,汽水就喝不下去了。
甜到发腻的糖水味,后来我也变得不喜欢了。
……
在早樱都快凋谢的时候,总会习惯性地买一罐常温的可乐,刚剪的指甲总是要掰很久才能捏住拉环,啪地一声打开的瞬间,有很多二氧化碳跟着漫出来。
你看,我从来都不喜欢那些碳酸饮料里过多的气泡,我只是想念你了。
会坐在台阶上拎着篮球背心掸掉樱花瓣的,总是会和我说没有气泡的冻可乐很难喝的你。
我的少年。
End.
文/陳胖子Jen C